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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内满29周岁,结婚4年,小孩1岁。一家三口与父母同住在鞍山的东山山脚下,园林路307栋7号的三室户。妻子脱产进修英语一年,除了不长的考试阶段外比较清闲。女儿到了进托儿所的年龄,但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仍然在家里。
十年前那个健身读书痴迷于逆天改命的大学生,年内破格晋升副教授,又在读书刷题仍然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当时的高校特别是其中的青年教师前景有些暗淡。收入低,事情多,甚至有下岗之虞,《九十年代初学校的“承包”和“聘任”》。向往闲暇自得其乐的读书人,以进为退,困而再学。我非信众,但年轻时天真,相信“相信的力量”。如《新约·路加福音》所谓,Ask, and it shall be given you; seek, and ye shall find; knock, and it shall be opened unto you (Luke 11:9).
事实证明,逆天改命的拼搏还是没有成功。也不是全无收获,正如Tagore在The Gardener中的诗句(poem 15)云,
I seek what I cannot get,
I get what I do not seek.
当时的目标没有实现,但从那时候起步最后走向上海。也就是说,那个很长的故事有预料之外的开篇。
这一年的职场经历很丰富。常规教学和研究之外,既有“过五关斩六将”的职称晋级,也有“失荆州走麦城”公派出国。今年在几个“规定”话题前先写3个“自选”话题,从得意事说起。
破格晋升
如回忆《1990年》时所述,那年晋升了讲师。在职称晋升停止多年之后,风尚改变。不仅正常晋级年年有了,而且鼓励不满足年限的教师破格晋升,先期进行,不占名额。《1991年》就有次破格晋升副教授的尝试。虽然没有成功,但系主任跟我说下次能上。我服膺鲁迅先生的说法,“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没有想到真能赶上那个风口,吹得两年新讲师晋升了副教授。
寒假开学后,教研室同事汤老师告诉我,王成玖校长春节去看望她先生李培廉教授时说,学校准备破格晋升我为副教授。5月底,师资科张明华科长跟我说起破格的事情,给我看了准备与各系领导讨论的具体方案。张科长对我一直非常关照,这是钢院给我留下美好印象的一部分。6月初,拿到《高等学校教师职务任职资格申报表》。算是正式启动晋升。
除自己填表外,还有比较形式化(就是非实质性)的两个环节。一个环节是代表性论文专家评审。我请的校内专家是力学教研室曹万昊主任,校外专家是我硕士导师。需要两位专家,但不要求有校外的。他们当时还都是副教授。另一个环节是所在学科组评审,都是本系同事, 7名专家5人到会,全票通过。我后来也担任过学科评议组成员。
校内实质性环节是大评委会评。6月中旬评审,每人10分钟述职,没有提问和回答的环节。大评委25人,实到20人。破格晋升的候选人共11人,教授1人,副教授10人。10人中,我与另一位候选人是2年的讲师,其余8人都是4年的讲师。可以旁听其他候选人的述职。我自己是第三个汇报。《述职报告》三易其稿精心准备,力求客观、务实、有特色。只是有些短,实际汇报时提前2分钟结束,其他候选人或多或少超时。如果说还有什么不足,就是应该请熟悉程序并且了解我的专家例如李培廉教授、刘证教授帮忙看看,闭门造车总是有隐患。向有经验、有善意的人请教,是最重要的职场技能,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年轻人不懂。
翌日张科长通知我去交两张照片。她告诉我,学校大评委顺利通过,我票数最高,19票。没有问丢掉1票是弃权还是反对,如果是现在我会问。副教授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述职的没有通过。最后一个我觉得除了教学工作量大外并没有特别出彩之处,他称自己5年干了别人10年的活。第一个我觉得材料很好,或许有些太高调,逐条对照破格标准后宣称都达到了,又像竞选演说似地论述了晋升的必要性。因此听说这个结果有些意外,说“他条件都够了”。师资科的另一位工作人员接口,“但就是票不够。”这真是很无奈的事情。毕竟高调的人有作为。虽然那次破格失利,但等几年后我要调离时他已经是校长助理,后来当了校长。
又过几天,师资科反馈,往省里报材料时被退回,破格需要专门的说明材料,不然形式审查通不过,到不了学科评议组。说明材料需要比对省里的破格条件,六条至少满足其中三条。我一级学报论文条件充分满足,主干课条件非常接近也可以算满足,科研项目条件我没有国家级和省部级项目但有学校项目,获奖条件是指政府奖我没有但有科协的奖,后两条多少算沾边吧。其它的如出版教材或指导研究生等,完全不沾边。张科长还建议往“突出贡献”上靠,就是论文发表的比较多,这有些“唯论文”的嫌疑了。说明报告是学校官方呈文,必须打字。那时候打印机不常见,要到学校专门的打字室去打。匆忙没有校对,后来发现有不少打字错误。
9月上旬,师资科非正式地透露我的副教授获得批准。稍后就有正式消息。学校报的破格教授没有通过,8位破格副教授通过一半。通过者中也有教学突出科研一般的教师,说明当时的标准多元。我得票最高,5人学科评议组得了4票,另外3位都3票,副高简单多数就可以。挺开心,当天晚上花了24.4元购只所谓美国炸鸡以示庆祝。月底到岳父母家吃饭庆贺,我们带去的还是美国炸鸡。快乐似乎总可以用炸鸡表达,一只不够就用两只。
关于当年的破格晋升,《辽宁日报》第一版有则简讯,我转贴为《30年前的一则简讯》。“我省为高校(不包括自己拥有评审资格的院校)优秀中青年教师破格晋升高级职称的评审工作最近结束,有12名教师被破格晋升为教授,146名教师被破格晋升为副教授。……在破格晋升的副教授中,最年轻的是鞍山钢铁学院28岁的讲师陈立群。”看到这条简讯时,我在28周岁的尾巴上。有人误解我是全省最年轻的副教授,我赶紧更正,两者差别大了。省里批的都些小学校,到有评审资格的学校未必能晋级。那些学校肯定更年轻的副教授甚至教授。
在整个晋升过程中,没有任何幕后活动。自己找专家评价代表作,虽然现在看不够规范,但为当时通例,既不需要保密也不需要回避,而且学校不负担报酬。我经常听说有些高校特别是地方院校晋级时人为操作因素较多。仅就我晋级而论,基本上公正。并非因为我成功破格而有此说,两年后我申报破格教授未成,我还是这样认为。
公派未成
争取公派出国前一年启动。用文青的措辞,公派之路分三步走,会战海滨,突破钢城,涿鹿京都。说人话就说在大连考EPT,在钢院争取上报,等北京冶金部或教委批准。当年有了第一个结果,但为负面结果。整个过程一波三折,功败垂成。
备考主要在《1991年》,去年已述。1月中旬去大连考了EPT,2月下旬得知成绩。
虽然EPT成绩优异,但3月听教研室同事邢佐宇说,今年的出国名额已经报到教育部,我们系是另外两位比我早两年入职的教师,其中一位在我们教研室。因此他与我最早也是下一年。他透露的情况我觉得在情理之中,他们入职比我早,到东工读研究生也比我早,有公派自然也应该比我早。但我很奇怪,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就去师资科问问。张科长告诉我,出国不完全按年资,冶金部给学校额外名额,师资科是准备把我报到人事处,不出一个月就会有结果。两天后,张科长告诉我找系里平主任拿张表填一下。但平主任去师资科,我跟过去。正好被我撞见他争论什么。他不肯给我表,很严肃地说,“如果不需要系里讨论,师资科就把表直接给你了。”下午再去系里时,系总支书记崔文好跟平主任说,“既然学校已经决定了……”后来平主任总算把表格给我了,还建议我找知名些教授推荐。表格填到半夜,太太帮我誊抄。我的硕士导师王铁光老师帮我找东北工学院的韩二中、汪骏书两位教授推荐,应该分别是当时东工一般力学和固体力学最有名的教授。汪教授不认识我,韩教授强调实验,读书时似乎有些看不上我。翌日我去沈阳,答应签名的是韩二中和苏禾两位教授。王老师当时还是副教授,当年晋升了正教授。我以最快速度把表交给了平主任,他说不错。后来师资科告诉我,我的表其实不急。教委给通过冶金部给的名额是2人,但前一年只走了1人,也可能是3人,让学校报4人,学校报了5人,包括邢佐宇告诉我本系两位同事。我是另外一批,冶金部的2个名额,只报2人,据说是要求严但走得快。学校把我报上去了。在结果没有公布时,张科长跟我说因为报我出国的事情她颇受人埋怨。我不知道何意,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虽然在学校涉险过关,但平主任的反对让我大受震撼。平主任教过我,对我很欣赏。我刚留校做学生班主任时他是管教学的系副主任,对我也很支持。在我看来,他是那种自视甚高有些心直口快的人,自以为聪明而不屑敷衍那些他认为不够聪明的人。他过去看重我是发自真心,当时阻碍我也没有太掩饰。先前他跟我说过,要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我推测他并不是反对我出国,只是要保证那位教研室的同事先出国。虽然他已经拿到名额了,但那是有差额的名额。那位同事与我关系其实也很好,对我多有帮助。后来传闻那位同事参与平主任的课题,但我不知道是否属实。如果是这样,那就不仅是《1989年》篇所写的“工程师的狭隘”了,而是更为狭隘了。9月初,系里开大会,主任换人,这次并非是到期换届。之前开过次专门的教师座谈会,由系总支书记主持,参加者对系主任多有怨言,我什么也没有说,而且发言的老师我似乎都不认识,当时觉得很奇怪。崔书记改任系主任,冶金机械教研室支部的高满旭书记,担任系总支书记。高老师教过我优化设计课。直到我离开钢院,崔老师都是系主任。平老师不当系主任后,仍劝我不要急着出国,当了正教授再去就可以。尤其对我读博士的打算不以为然。
非常遗憾的是,学校报出去这个难得机会,我没有抓住。亲戚提醒我有必要疏通关节。亲戚是妻子那边的,我父母和其他亲戚似乎对人际关系都一窍不通。无论是冶金部还是教委,多少都有些关系。冶金部那边,有父亲和岳父母共同的前同事,在部里有一官半职。长辈对他的印象,觉得他有些言过其实,特别是母亲说他曾经拿走父亲的书没有还,不想与他打交道。教委的主要领导曾经当过海城县的领导,亲戚的亲戚是海城名医,当时很熟悉,后来还有来往。至少能托一下说句话,有多大效果不好说。我认为等额报上去的,不会有问题。因此谢绝了亲戚的好意,没有做任何事情。我对社会实际非常无知,或许也有些自我膨胀的因素,但主要还是无知。当然,即使做了能有什么效果,也难以估计,但毕竟什么也没有做留下了遗憾。所以,后来钱伟长先生当面指教,“现在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方方面面的努力。”(《在“钱伟长教育思想与上海大学改革发展”座谈会上的发言》),我一下子就觉得切中肯綮,虽然还是知易行难。
诚如Murphy's Law 所谓"If something can go wrong, it will." 冶金部确实批准两人公派出国,但没有我。7月下旬,师资科通知我,冶金部公派未获得批准。张科长也很无奈,说批了两位,但有一位不是我们报的。同事跟我说那位未报获批者,本科比我早一年毕业,没有读硕士,没有论文,EPT不到100分。8月底,教育部那批也有结果,5人只批一人。我们教研室同事没有批,但系里同事批了。传闻他上次也被人顶了,他学德语的没有获批去德国,派个学英语的。这个只是传闻,也许是安慰我以后还有机会。这个结果在一定意义上也说明平主任的判断有些道理。他推的人走教育部没有成,我走冶金部也没有成,那位同事走冶金部也许就成了。
就这样,争取公派出国功亏一篑。赢了两场战役,输了战争。后来想起来让我懊恼的是可能做的事情没有做,留下了“我本可以”的遗憾,哪怕这种遗憾只是错觉。我首次非常清晰地意识到为自己的幼稚所付出的代价,但这是很久以后的看法。
准备考试
在晋级开始之前,也是公派有结果之前,已经开始考虑去留。这也是当时风尚,高校青椒,如果不考虑离开,似乎就是胸无大志无所作为。我多少也有些从俗。按照孔夫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的古训,要先进行心理建设,再着手组织准备,最后才是直接行动。
教研室同事邢佐宇和张树义都是我钢院和东工双重学长。邢佐宇考过EPT,有公派的选项,但他已经考了TOFEL,马上考GRE,同时准备自费留学。张树义在下海之前,跟我聊过今后的愿景。他自己想往技术专家方向发展,以后以技术入股,创办科研企业。他劝我尽早在国内或国外读博士然后到名牌大学工作;否则在钢院三十、四十来岁晋升副教授、教授没有问题,但像李培廉老师那样,大家都认为学问很好,但同事和学生都不了解也不关心他的工作,没有发展前景。通过交流我才知道,在我心目中高山仰止的《李培廉先生》,他们觉得并不成功,甚至是某种“反面教员”。
与妻子也聊过今后的发展。4月中旬有次熄灯后长谈了一个半小时。都觉得需要采取某种断然行动,抢占“制高点”重新宏观把握人生。反思起来,先前有些过于保守,过于谨慎,过于低估自己。今后在积极和稳妥之间更倾向于积极,在成为学术上的“通人”之前或者同时更要成为“专家”,在“学问”与“实绩”之间保持平衡,不可兼得时选择后者。问题的关键在于,长期微小的优势积累能否等价于某种重大优势的取得?这本质上就是“渐修”与“顿悟”的关系。如果不能,是否可能在近期(例如5年之内)取得显著的、突变性的优势积累?为此该做些什么?有什么代价?这些问题,在后来的职业发展过程中其实也不断出现,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回答,伴随着不同的结果。
我个人惰性比较大,最初的选项是“困守待变”。文青些说,站稳脚跟,冷静观察,排除干扰,顶住压力,蓄精养锐,度过难关。到5月中下旬,下定决心,困而再学,以攻为守,准备争取海外攻读PhD。当时确定了考TOFEL和GRE的大致时间,但后来有所调整,基本上都在翌年考试。7月初决定翌年2月考GRE。因为GRE有效期为5年,比2年有效的TOFEL长,我准备先考GRE。教师节那天开始写专门的留学准备工作日志,记录信息、联系、决策、计划和实施。
进行了一些调研。自费攻读PhD主要有四个环节,标准化英语考试、申请奖学金、办理护照、办理签证。最实质性的是奖学金。当年国人的收入,很难纯粹自费出国,而且我自己也没有决心。最关键的是签证,据说当年全奖基本能签,没有奖学金比较难。护照主要是单位要同意。完全自己能掌握的是英语考试,当时的行情,实际及格线一般是TOFEL600和GRE2000。我先从最容易的入手,准备考试。
有了大致的考试时间表后,开始准备资料。能买到的买了一些。同事邢佐宇,考了TOFEL和GRE,但6月时决定下海了,把他收集的复习资料借给我。8月时堂兄陈愈炯也给我些准备GRE的资料,他儿子考过。
考试报名还需要单位介绍信。可以绕过单位找些公司盖章。但“多易必多难”,为稳妥还是知难而进。9月底到师资科办理考试的介绍信。张明华科长说可能性不大,经过长时间讨论,她让我先写正式申请报告,从系里办起。先与崔文好主任谈,他未置可否,崔主任一向表态慎重,倒未必是反对;又与高满旭书记谈,他个人倾向于支持,但不是正式表态。翌日遇到校长,他约我一周后谈话。见到已经退下来的前副校长刘证教授,他说学校无非是不愿意我调走,建议“诚恳地谈”“一次不行几次”。遇到入职时的领导现在的组织部长陈四海老师,他说这个事情要校长决定。教研室周瑞礼老师倾向于认为谈不出什么结果,赶紧落实侨眷身份,按相关文件执行。
10月上旬,校长找我谈话。校长表示明年继续支持我公派,允许我海外延期一年,甚至不排除读学位;我对此表示感谢,但仍希望容许我考TOFEL和GRE;对此校长没有明确的同意或拒绝;双方的共识是我需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学术素质;至于何种形式,等我呈交报告后,再谈一次。随后我到机械系把报告给崔主任。4天后,崔主任表示他同意我考试,但不在报告上签字,将与校长面谈。3天后,高书记说系里同意考试,崔主任让我单独写份参加考试的申请,他签字。又去趟师资科,张科长仍建议我走公派高访,并且认为我这种行为有“要挟”的意味。我澄清并无此意。2天后,到机械系交报考申请,崔主任签字,并说申请报告已经交王校长,他其实支持。我把签字的报考申请送师资科。5天后,拿到报考TOFEL和GRE的单位介绍信,已经是10月中旬了,与校长谈话近两周后。岳父找鞍钢公司机关党委出具“情况说明”,争取认定侨眷身份,也交给学校。侨眷身份似乎在边界上,最后并没有被认定。
顺便一提,申请报告包括服务学校的情况及其收到的支持、出国攻博的必要性、具体情况包括有关文件、侨眷先例、学校和国家困难、公派的可能性等,最后表示愿意接受法律和行政的相关约束。报告四千余字,我自己很满意。层次分明,逻辑清晰,态度诚恳,内容雄辩。毕竟从中学开始就擅长写议论文。
11月中旬通过邮寄方式启动大连外国语学院培训中心报名,参加翌年2月的GRE考试。填写寄来的表格。美元的报名费可以用人民币换取,当时的汇率是7.15。换汇手续非常复杂,包括需要单位证明,到电报大楼请人译成电码,一天都没有办妥。最后把全部材料包括汇票寄到培训中心,已经是月底了。
准备GRE考试也从最难的部分下手,先背GRE词汇。每组50个,反复循环。开始尚好,后面负担很重。同时完成模拟或真题卷子。除了背单词,其他准备考试的细节不说了,与几年前准备IELTS差不多,只是更为认真持续时间也更长,《雅思复习日志》。到年底时,已经能到1900分,离我的目标2200分,还有相当距离。
我当时认为,考出好成绩,主要有三点。其一是英语的功力,考试前短期突击提升有限,或许背单词稍有裨益;其二是试题的熟悉,我估计GRE能提升300分,如果有1800分的实力,复习好了考到2100分;其三是考试的经验,考前复习对此也有所帮助,特别时间节奏的掌握。
准备考试的同时,也开始写信联系。多数是给研究生院,也有少数是给教授个人。或许我能知道的都是大牛,全没有搭理我。研究生院倒是都有答复,收集了20来所学校一大堆介绍资料和表格。年内都没有填写。
教学
在1991-1992学年的两个学期承担机械90(2)“理论力学”共110学时。2月下旬有次教务科安排人听课,没有给我反馈意见,我觉得讲得还可以。尝试调整教学内容,尤其在运动学方面,有些心得体会。第二学期还担任电91(1,2)两个班“工程力学”,30学时,合班上课。我个人不喜欢这种课,可能是因为有同事下海了我顶替一下,记不准了。教学本身也乏善可陈。教研室高金民主任安排给汤昌义老师代课6次,但具体讲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第二学期主讲机械89的60学时“机械振动”。毕竟是第一次讲,有些吃力,不像理论力学课那样相对顺手。先前讲过该课的教研室主任高金民老师听课后说,缺点是讲话太快(每句话速度快,句与句间间隔可以)和板书较乱,优点是内容归纳整理得好。
教学中有些思考包括推导,随手整理成文,总共有6篇,投5种期刊(《教材通讯》《辽宁高等教育研究》《力学与实践》《冶金高等教育研究》《理论力学教学与教材研究》)9次(包括退稿重投)。最后的期刊没有刊号,过去回忆过,关于《理论力学教学与教材研究》。只发表了两篇半。发表的两篇,一篇是当年发表的《冲量激励的非零初值响应》,另一篇是两年后才发表的《用功能关系求稳态振动》。至于半篇,其实不到半篇,是投《理论力学教学与教材研究》的稿件,浙江大学费学博教授处理,摘出一小段翌年刊出,《加强点的运动的分析方法》。此外,前一年投稿的一篇书评刊出,《面向应用的混沌学教材》;前一年会议的论文集出版,有我篇教材研究文章《工科理论力学教材绪论初探》。
在我看来,教学本质上是优化,内容和手段的优化,而且是条件优化。在特定的时间、教学计划、学生素质约束下取得最佳效果。目标函数可以是面向应用、现代化、难易适当、增强动机或提升成熟性等。优化目标因教师而异,如果比较贴近官方要求,就能受到奖励。
8月上旬在沈阳参加东北三省第三届理论与应用力学学术会议期间,参加了理论力学教师座谈会。赵经文老师在会上征求对哈工大理论力学教材修改的意见,并研讨教学基本要求。他是1996年出版的哈工大《理论力学》第5版新增加的主编。
6月初,受任课的机902班邀请,参加“团员评议大会”。邀请我会后发言,我直言对这种“洗澡”不以为然,说明自己欣赏的为人之道,真诚、理解和宽容。会后甚至想写篇“洗澡旁观记”,但“吟罢低眉无写处”也就算了。
研究
研究仍聚焦于分岔和混沌,特别是解析方法。研读S. Wiggins的专著Global Bifurcations and Chaos: Analytical Methods。其本质上是Melnikov方法的高维推广,比较适合我读。翌年就有相应的论文产出,后来还发表了SCI收录的论文。也用了些时间研读J. Smoller的专著Shock Waves and Reaction-Diffusion Equations,这部专著很难。进展缓慢,后来就没有往下读。初衷是想把Melnikov推广到偏微分方程描述的无穷维系统。
这一年发表论文的刊物水准似乎在下降。钱锺书先生在《围城》中吐槽,“得学位是把论文哄过自己的先生;教书是把讲义哄过自己的学生。鸿渐当年没哄过先生,所以未得学位,现在要哄学生,不免欠缺依傍。”反躬于己,当年不是优秀的“小镇解题家”,现在做“小学校论文写手”也不容易。先说我自己觉得稍微有意思的是两篇短文。一篇给出一个例子,说明用Melnikov函数存在零点的条件(当时认为是存在Smale马蹄意义下混沌的必要条件)受平移变换影响论文,发表于《自然杂志》。另一篇是证明了用广义坐标描述的质点系,在非惯性系中的惯性力所对应的广义力,是广义有势力,即有广义势。发表于《力学与实践》。非常奇怪,这篇不到一页的短文,而且没有英文摘要,居然被《(俄国)科学文摘(力学)》摘录(9301A94)。朱照宣先生给我导师刘延柱先生的信中说我“原先的文章都有小创造”,不知道是不是指这类工作,参阅《收敛--在交大亲炙刘延柱教授之六》。惯例是每年列出3篇代表性的工作,第三个工作是非完整系统分析力学方面的,变质量高阶非完整系统广义Mac-Millan方程的准坐标形式,发表于《兵工学报》。
尽管论文产出已入低谷,但因为过去的积累和惯性,仍给别人论文产出高的印象。尤其是继90年第一次论文奖励后(《九十年代初的论文奖励》),92年又进行第二次论文奖励(《九十年代初的论文奖励(续)》)。顺便一提,当时其实已经有“不唯论文”的主张(《九十年代初的“不唯论文”议论》)。
开始向国际期刊投稿。7月下旬和9月上旬(与一作王多合作)先后投Physics Letters A论文两篇,均被拒稿。11月下旬收到后篇稿被拒当天的记录,“这次犯了两个错误,其一是不该写这种文章,其二是不该草率地写。至少5年内不再与Phy. Lett.打交道。”真是有自知之明,5年后,1997年12月中旬,再次投稿Physics Letters A,成为我第一篇被SCI收录的国外期刊论文。
尝试改变“有论文,无科研”的窘境。年初受李培廉教授邀请参加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申报准备,研究一个生物物理系统中的孤立子和混沌。我很积极响应。但后来李老师没有申报,说是要牵头搞应用项目。年底时,我考虑申报冶金部的基础研究项目,与科研科沟通,准备翌年申报。10月底,承担的校青年教师科研基金资助项目通过审核结题,我是完成情况好而受到表扬的3位被资助者之一。
多位同事都建议我从事应用研究。平老师在后来不当主任了仍劝我搞应用,他估计当下的形势十年、二十年也不能变,并分享了他自己从理论转到应用的过程和心得。我当时认可他对形势的估计(虽然事实证明不对),但自己未必有解决实际问题的才能,转变需要过程也需要时机例如读博士,现在贸然去解决实际问题可能完不成任务。虽然我现在也试图转向应用研究,但我仍认为当初的拒绝是正确选择。《大学》所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年内重新考虑学术发展的路径。主旨是以数学为基础的“贯通”,从学科上可以从数学到物理再到生物,从模型上由ODE到PDE,从确定性到随机性。要考虑出国访学或国内攻博的可能性并做好必要准备;其他不用太考虑如论文的产出、课题项目的获得与完成、教学的努力与追求等。迫切的问题是研究要靠近主流,重要的问题是打好学术根基。当时仍想回避数值方法,只进行解析研究。
交流
8月上旬到沈阳东北工学院(翌年复名为东北大学)参加“东北三省第三届理论与应用力学学术会议”。同屋的岳庆文副教授听说我是鞍山钢院的,就知道我研究分析力学。他来自东北农业学院。课题组乔永芬教授跟他说,鞍山钢院有个小同志,分析力学方面搞得不错。我读过乔教授的论文,以为他是梅凤翔先生的研究生,其实是同龄人,向梅先生请教过问题,然后合作发表论文。顺便一提,还有位当时在鞍钢职工工学院工作的申泽淳老师,我也以为是梅先生的学生,后来梅先生说是大学同学。沈阳工业学院杨越宁副教授,见面也说读过我的论文。这是我第一次有了同行间Small World的感受。会议期间也见到了王铁光老师,他说东北工学院理论力学教研室横向项目不错,有东电、首钢的项目。缺人,欢迎我回去。我觉得没有博士学位不太可能。后来我的师兄袁惠群调回去工作,但我不清楚他是先拿了博士学位还是工作期间读的博士。办会的宁英吉秘书长提醒我注意省优秀青年科技工作者申报,如果成功将加5%工资;另外中国科协首届青年学术年会卫星会议将在沈阳开,让我准备投稿。在沈阳期间也见到在东北工学院读硕士时的同学。王多争取公派出国成功,将在三年内成行。张国山是东北大学博士生,导师是柴天佑院士。
12月底到沈阳东北工学院参加“中国科协首届青年学术年会卫星会议―辽宁省首届青年学术年会”。这个应该就是宁老师说的会。9月收到会议通知,10月投稿《一类带慢变参数摄动平面可积系统存在混沌的条件》,下旬收到通知被会议和省科协评为优秀论文二等奖,将收入会议正式出版的论文集。这个工作就与前述Wiggins的专著有关。“草根”研究者能有二等奖,已经很不容易了。钢院的同事王殿辉博士也参加会议。他一作会议论文是三等奖,师兄一作他二作导师柴天佑院士通讯的论文是一等奖。会议期间,谒见导师王铁光教授。他跟我谈了一个多小时,分享他的经历,给我有益的忠告,在《追忆我的硕士导师王铁光教授》提到过。那时我才知道他是张嗣瀛院士的研究生,《追本溯源说师承:硕士》。与读博士的张国山聊了1个多小时,两人一起去他硕士导师谢绪恺教授家坐2个多小时。
9月下旬,液压教研室的陈忠基老师请位意大利的空气动力学教授与教师座谈。洋教授话题很广泛,研究、教学和交流等。我很吃惊地注意到,那位洋教授吃葡萄不仅不吐葡萄皮而且不吐葡萄核。莫名惊诧!顺便一提,陈老师给我们班讲过工程热力学课。八十年代后期作为公派访问学者去过意大利米兰理工大学。我去读博士时,液压和流体力学、材料力学、理论力学三个教研室在系内合并为大力学教研室,陈老师是主任,我是副主任之一。对外仍是三个教研室,我是理论力学教研室的主任。我们似乎一起参加过什么会议,给我讲过些他自己的职业经历。我调离后,陈老师当了机械系主任。这很不寻常,前三位主任刘培锷、平鹏、崔文好都出自专业教研室即冶金机械教研室,而且陈老师似乎没有经过副主任直接当了系主任。99年机械系升格为机械工程与自动化学院成为院长。也就是说,陈忠基老师是机械系的末任系主任和机自学院首任院长。
申报
在整个职业生涯中,优秀论文的申报是从1991开始。更早的参加会议的优秀论文只是会上交流后就评了,没有申报环节。综合性的荣誉表彰申报则是从1992年开始。偶尔有成功,多数是失败。
7月上旬,系办主任通知我准备素材报鞍山市优秀青年教师。翌日到办公室让我填“辽宁省优秀青年教师(教育工作者)登记表”。不知道是鞍山市没有专用的表格,还是同时参加省优秀青年教师的初选。9月教师节前一天上午在财务科,有人问我是不是“市优秀青年教师”。让我很意外,倒不是因为我不知道,而是奇怪怎么会有人在意这个。下午参加全校大会,不止一人告诉我,从鞍山人民广播电台上听到“市优秀青年教师”名单,而且我排在第一个。这可能只是按姓氏的汉语拼音为序。教师节看到《鞍山日报》上的名单,果然有我。由市教委评选,本质上与1977年读初三时被市教育局评为“市三好学生标兵”是同级别荣誉,两者间隔15年。
9月上旬通知我申请“省优秀青年科技工作者”。之前在学术会议上听东北工学院宁老师提到过。准备材料颇费周折,主要是当时需要到打字室才能打字。至于写材料倒是比较轻松,因为刚准备过晋升材料。下旬完成提交。全省有百名,没有成功,应该在预料之中。
阅读
单纯的英语课本和考试用书就不在此列举了,或许有个例外是English through Reading。七十年代中期初版的选本,境内有影印版。该书选文非常好,堪与New Concept English 4所选的一些佳作媲美。名家之作确实高明。Russell的随笔How to Avoid Foolish Opinions,其中的说法一直铭记在心 “So whenever you find yourself getting angry about a difference of opinion, be on your guard; you will probably find, on examination, that your belief is going beyond what the evidence warrants.” Isaac Asimov的科幻故事The Fun They Had,说的是本世纪中叶已经在上世纪中叶所想象的电子化时代,完全由电子计算机对每个孩子进行个性化教学,但小女孩Margie从爷爷的爷爷小时候读过的纸质书中知道古老的学校。She was thinking about the old schools they had when her grandfather’s grandfather was a boy. All the kids from the whole neighborhood came, laughing and shouting in the school yard, sitting together in the schoolroom, going home together at the end of the day. They learned the same things so they could help one another on the homework and talk about it. And the teachers were people…Margie was thinking about how the kids must have loved it in the old days. She was thinking about the fun they had. 经过居家上学,现在的小朋友如果读到或许更有共鸣。Tagore的寓言A Wrong Man In Worker's Paradise,为“无用”辩护,渲染了艺术No meaning and no purpose的魅力。该书选文语言平易但有言外之意,所谓between lines。读硕士生时是精读课的课本,用功读过,当时重读,仍有新的理解。英语课本特别是些英国课本如New Concept English和English through Reading,对我的影响其实不限于英语。这些教材都保着,以后可以找出来重新看看。或许有新的系列博文,“重读英语课本”。
作为泛读读物,看了些社会文化背景的书。例如,The Customs and Language of Social Interaction in English和Konwedge from the West: Health and Medical Care。还有文集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和American Society and Culture部分论文。后者有篇论文有很提纲挈领的阐述,如democracy需要 3 premises, the fundsmental dignity and the importance of the individual, the right of each individual to be treated as a unique and inviolable human being, the freedom is good in itself;又例如,把USA的constitutional principles概括为constitutionalism, majority rule, federalism, separate institutions sharing power, individual liberties。另外读本教如何读英美报纸的书,Selected Articales from American and British Newspaper and Periodicals,选文早已过时,但阅读时应该注意的事项似仍有效。还读了影印的文选The Essayist中少量文章,What is an Interllectual by Richard Hofstandter, The English Language Is My Enemy by Ossie Davis.
汉语或汉译的关于欧美的书有,《美国与美国人》《美国精神》《难以对付的欧洲人》《当代欧洲人的价值观》。也读些有关中国人的书,《传统与中国人》和《魏晋风骨与东方人格》。
文学史性的书有位英国教授初版于50年代的The Literature of the United States,信息均衡,文笔流畅,见解也中肯。反复看过,觉得对理解美国文学帮助最大,甚至不限于文学。说几个印象深刻的例子。说Ralph W. Emerson是the blend of oriental detachment and buoyant individualsim,难怪我读他的东西觉得很亲切,说到Emerson与众人的关系,The lecture platform was the nearest that he, a shy man lacking in ‘animal sprints’, could come to his fellows. The contact with the crowd exalted him; the rostrum separated him from too-close indentification. As a sea of upturned faces, they were Melville’s people, good, generous, and free. When he mingled with them, they turned into Melville’s public, vulgar, property engrossed, unreal. As he put it, “I love man, not men.”说Henry David Thoreau所关心问题,His problem was that of the complicated man seeking simplicity. He had to make a living, but one that would leave him free; he had to communicate his thoughts, yet be sure that the act led to no entanglements. 这些其实也是我年轻是遇到的问题。在评论Henderson the Rain King by Bellow有含义丰富的评论。对现代社会有精当评价,spoilt but not ruined,He is spoilt but not ruined, and this is what Bellow seems to be saying about modern society too. 关于个人与社会关系,The search for individual freedom is part of a search for a social order. The person who is nothing but the product of his society is a mere integer. The person who tries to be totally private is doomed to even worse failure.还有对现代生活的总体判断,This is not a matter of pretending that modern life is idyllic. Much of it is horrible. But it is life; and the only sensible recourse is to live it to the full, as Henderson does. 还有一位在华专家讲学的文稿An Introdcution to American Literature,过去读过同一作者的An Brief Introdcution to Modern American Literature,收获更大。
具体英文文章作品读得倒是不多。用20天读完527页的小说Martin Eden,Just when he thought the battle lost it was won. 很受鼓舞。Mark Twain的几个短篇,The Man that Corrupted Hadleyburg and Three Other Tales。Bernard Show的剧本Pygmalion,上流社会的规范英语与底层社会的俗语形成鲜明对照。读完了前一年借自外教的语录类The Wit of Oscar Wilde,Wilde的吐槽,俏皮洗练,有口吐莲花的智慧。摘录其中一些,有助于英语语感。汉译本有加缪的剧集《正义者》中的《卡利古拉》,罗马暴君的虚构故事,说明人生的荒谬。
读两本比较广义的学术社会学的书。一部是Weber两篇著名演讲合订本《学术生涯与政治生涯》。思索Weber对青年学者之问,“您当真相信,您能忍受年复一年让一批又一批的平庸之辈迈过你去,而既不抑郁,也不沉沦?”另一部是实证性的《科学的社会运行》,说到成功科学家的特点,名校博士,名校工作,与名家合作,大量发表论文,多来源资助。自从科学研究职业化以来,论文高产在统计意义上是顶级科学家的标配。
去大连考EPT时购5卷本《管锥篇》,随手翻阅,似懂非懂但喜欢。尤其喜欢那种“以管窥天,以锥指地(《庄子•秋水》)”的态度,既谦虚又高傲。读来不仅增加文史知识,同时提高古文阅读能力。不知是否错觉,作者钱锺书先生似乎有某种无奈。一方面,古人已经讲了那么多深刻或隽永的话,很难超越先贤;另一方面,身旁众人如此愚顽不化,听不进任何智者的声音。读《知堂书话》时也感到作者周作人类似的无奈。读了其他前辈的随笔。周作人选集《雨中的人生》,尤其对其中“我的杂学”感兴趣。《林语堂自传》《生活的艺术》《林语堂著译人生小品集》都可读。还有金克木的《比较文化论丛》。邮购张中行《负暄琐话》,一气读完,直到夜里一点半。重读过去读过的《负暄续话》。还读了周国平诗集《忧伤的情欲》,苏炜写留学生的短篇小说集《远行人》。
还有些比较“杂学”的书。Samuel P. Huntington的名著《变革社会中的政治秩序》,对我社会观有影响,更趋向于保守,担忧激进过火行为。实用心理学的《论成长》也有一定影响。“人际关系”特别是亲属关系纠缠中如何“成为自己”?该书答案直截了当,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一般不会伤害别人,即使有,也是他或她自己的选择;单纯的屈服、反抗、认同都不可取,应该是理智地对话。《文化的轨迹》《政治心理学》《发展社会学》现在都没有什么印象。借阅“大学生之友”丛书中的《青春迷惘的“禅定”》和《厄洛斯的“乱箭”》,分别讲信仰和情感,但觉得主要是大城市名校中学生,与我教的学生没有什么关系。重读Russell的《教育论》,几乎是我与女儿打交道的枕边秘籍。
科学家传记读了《牛顿传》,译自科学传记词条的小册子,严谨详实,但可读性不强。重读《爱开玩笑的科学家》,仍让我忍俊不禁。读的传记还有《当代美国剧作家》和《卓别林传》。
年底时身体不适,随便翻翻当代作品。看席慕蓉的散文诗,觉得作者最好也就是“成功的凡人”,甚至如《罗兰小语》作者是“得志的庸人”,文笔或许自然清新,但没有我所向往的格调和境界。随后看看泰戈尔的散文,感觉完全不同,虽然不欣赏其作品的宗教氛围,但惭愧自己是个俗人。重读部分八十年代的小说。张抗抗《丘陵和湖畔有一个人》完全是流行的套路,十年前初读没有看出。黄蓓佳的短篇《冬天在郊外》《雨巷》和中篇《请与我同行》《这一瞬间如此辉煌》,涉及爱情的都不喜欢,追求完美,近于病态;《雨巷》稍好,尚可读;《这一瞬间如此辉煌》甚好,新与老、权威与真知、权术与学识、忍耐与成功、平凡与辉煌,令人深思。郑万隆《当代青年三部曲》草草翻过,读大学时喜欢的这部小说似乎对“当代”和“青年”都缺乏预见性,是作家功力有限,还是时代变化太快?相比而言,陈建功的小说如《迷乱的星空》和《飘逝的花头巾》要深刻些,多少有些尚有启发性的人生洞见。更不错的是祖慰的报告文学集《智慧的密码》和小说集《婚配概率》,有某种理性的光辉。
偶尔也看地摊文学水准的书。在去沈阳的火车上看写海湾战争的《世纪末之战》。一方面想到昔日“八国联军”。另一方面想到自己的人生理想,全攻全守,不战而胜。
影视看得不多,有些可能没有记录。春节期间看电视系列剧《编辑部的故事》,觉得是大众文化的上乘之作。偶尔看几眼电视连续剧《雪山飞狐》,其实按照小说也包括《飞狐外传》。对情节、动作和演员均不太满意。伍宇娟的袁紫衣不如原著描写的光彩照人,而龚慈恩的程灵素与原著相比又过于漂亮了。教师节全校大会后看电影《美女神灯(Les 1001 nuits,1990)》。女主Catherine Zeta-Jones是我这代人的女神,该片为她的荧幕处女作,为艺术献身。看了Bernard Show原作改编的电影Pygmalion,然后读了剧本,这是很少见的先看电影,后看原著。与太太同去影院看林青霞和张曼玉的《新龙门客栈》,堪称武打片的典范。
女儿
我不仅是宅男,而是是奶爸。她需要我的时候,陪她玩;她不需要的时候,也可能找她陪我玩。她成长中有些细节,现在还记忆犹新。更多的当然是忘记了。不过还有烂笔头,似乎她的事情都随手记在所用的台历上。只是几次搬家,台历一时也找不到。以下只是凭记忆写,不排除以后找到了台历有所订正。
女儿与我小时候一样,动作笨拙。在会走路之前,没有学会爬。把她面朝下放在床上,她就在那里趴着。似乎是不知道要用两手把身体撑起来。走路也比较晚,而且怕摔跤,能走了很长时间也不肯独立走。给她买个学步车,她推着学步车在家里跑来跑去,很开心的样子。后来敢扶着沙发、床的边缘或者扶着墙,走得挺快。但坚决不肯独立走,把她放在空地上,她就蹲下或者坐在地上。有次她母亲在她很近的地方伸手迎她,终于迈出了独立行走的第一步。以后就知道了,她可以自己走。
女儿说话相对比较早。不到1岁时就能“讲故事”。她有本《小红帽》的画册,父母指着书上是小红帽问,“这是谁呀?”她便答,“帽!”再指着小红帽外婆问,“这个呢?”“姥姥!”。又指着大灰狼问,“这是谁?”“狼!”最有意思的在结尾,看着大灰狼掉到井里的画面,她很开心地说,“咕咚!”那一套叫“动画大世界”的书,有50本,都是世界著名童话。她扶着床边站在,对着摆在床上的书,问哪本是《尼尔的狗》?哪本是《小黑人桑波》?她都能指出。我们以为她记住了画面,用书遮住,只露出书名,她还是知道,很奇怪。也教些英语。10个月时,已经对一些动词如welcom, thank, bye, applaud, beat (drum) 等有反应,能辨认ear, apple, milk, water, music car, colour ball等。数数的确切时间我记不准了,很快就学会了。我骗她的记忆很有趣。我们一起数我的手指头,1,2,3,4,5,有5个。我再数她的手指头,1,2,两,3,4,4个,“啊呀,你少了个手指头!”女儿只会自己重新数一遍,1,2,3,4,5,但说不出为什么我数时少了一个。有些大学老师的答疑也就这个水平。比较吃力的是教“我,你,他”,对小孩这种代词有些抽象。我举例,“你是雯雯,我是爸爸,他是爷爷。”女儿很开心地说,“懂了!你是雯雯,我是爸爸,他是爷爷。”
走路晚说话早,反之亦然。这或许与小孩的倾向有关。会说话的孩子,可以让大人代劳,何必要自己走过去。能自己走过去做了的孩子,又何必跟大人费口舌。女儿特别胆小,或者说谨慎。她在学步车里玩球,球滚到桌子下面,她完全能去拿了,但她在桌边停下来,喊大人来替她拿。推测她怕撞头,其实她的高度还碰不到桌沿。女儿走路虽然很晚,但学的过程中没有摔过跤。这让我想到自己小学高年级时学起自行车,遛车遛了两个多月,就是不敢骑上去。周围旁观的人都不耐烦了,一个劲喊,“小胖子,可以骑上去了!”我学车过程中,也没有摔跤。
送女儿去托儿所,是完全的失败。女儿过1岁后,可以去托儿所。我父母不很支持。她爷爷吐槽说,全家四个大人都在家,只有孩子要去托儿所。综合考虑位置和条件等,选了铁东医院托儿所。6月下旬带她去玩过,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要离开父母,没有特别的反应。6月下旬高烧,但精神尚好。7月7日送托儿所。反应很激烈。第二天,我出楼门骑车她就开始哭,我绕了圈才让她在路上没有哭。到托儿所自然是大哭。后来发展到出楼门就哭,甚至在家里靠近大门就哭。入托儿所不到1周就开始生病。在家不到1周便好转,在家里呆到7月下旬继续送托儿所。妻子白天去偷偷看过,别的小朋友都在睡觉,她一个人没有上床。也不知道幼儿园到底如何,给她如此强的负面刺激。从幼儿园接女儿去岳父母家,看见有些像托儿所的铁门又大哭。最奇葩的是,见到姥姥也大哭,推测是看姥姥像托儿所带她的阿姨。姥姥很心疼,说孩子脑子都坏了,不认识姥姥了。8月中旬发烧,两天后就好转。9月中旬,再次尝试送幼儿园,10月上旬发烧,打针两天后好转。10月下旬,我们决定屈服,冬天不送幼儿园了,等春天再说。
有女儿的两张照片都是在鞍山二一九公园拍摄。前一张女儿和我合影是冬天春节里,后一张全家合影是她春天满一周岁时。那一年我个人的照片没有找到,最后一张可能是在92年,但不是非常肯定。
事后反思,送托儿所本身没有错,女儿总是要离开父母,走向独立。只是我们选了不合适的托儿所。铁东医院的托儿所,家长多是医生护士,常年与细菌病毒打交道,他们的孩子抵抗力肯定强。我们女儿没有这种抵抗力,加上心理因素,就不断生病。或许时间也不合适。我当恶人,每天送女儿去托儿所。看她撕心裂肺般大哭,真有些生离死别的感觉。但我也很无奈,“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成长总是伴随着痛苦。虽然首次送托儿所的尝试失败,但汲取了教训。翌年成功地送女儿进托儿所,帮她迈上新的台阶。
十几年后,女儿曾在“我与上海同发展”征文比赛中获奖(《女儿中小学时的校外获奖证书》)。她与上海同发展,有些言过其实。但回顾女儿的孩童时光,我确实可以说,我与女儿同成长。以后另行写回忆女儿小时候的博文。“That which passes will be dear. ”
居家
这一年似乎身体状态不太好,虽然我还在坚持跑步锻炼。3月初发烧,两天后退烧。7月中旬女儿病好后我自己低烧。9月下旬眼睛红、嗓子疼。10月下旬在校医院割个粉瘤。刀口愈合正常。只是胶带过敏,有些难受。年底时又身体不适。此外,慢性鼻炎常发作,鼻涕流得像自来水。
2月下旬,母亲走楼梯不慎摔跤,肱骨头骨折。本来说要住院手术,后来有位军医出身的大夫给端上了,没有手术。5月下旬,母亲到北京疗养2周,很开心。
4月初堂兄陈愈炯来做客。我们有同一个曾祖父,他岁数与我父亲相仿,看起来颇像李若彤版《天龙八部》中的丁春秋(像剧中人但不像演员)。当时在水利科学院工作,兼任《水利学报》副主编。多次出国,去过亚非欧美,国内除西藏外都去过。听他说国内外见闻,以及出国求学事情,颇有趣。
4月下旬,先听中学大学双料同学吕晓明说高一2班同学准备“五·一”在千山聚会,他要去津巴布韦工作不参加,在那里年半挣数千美元。月底李明和薄志勇来家里正式通知,与他俩聊近1小时。“五·一”下午聚会时有20多人参加,住在千山南沟的粮食局干部学校。先开个会大家只报家门,然后晚餐。晚餐后舞台联欢,我只是看别人K歌跳舞。后来与崔岩林、杨斌等打牌。崔岩林也是大学同学,班上的班长。玩到后半夜两点后,又与杨斌聊天到四点多。同学中三教九流人才济济,但从事学术工作的只有我们两人。杨斌清华大学毕业后,到大连物理化学所读了研究生并在那里工作,正在准备到美国留学。翌日同学们传闻我们聊天聊一夜,言过其实。或许所有的传闻都有夸大的成分,否则不值得传播。睡3小时后起床,早晨后下棋拍照,十点半左右返程。车上与班主任韩振铎老师聊天,下车时意犹未尽,还说了几句。杨斌、李明、薄志勇先随我回家,午餐后到薄志勇和杨斌家认认门,搭李明车到岳父家。这是唯一一次全程参加的高一同学聚会。年轻时对同学聚会没有兴趣,主要是对现实中的生活不感兴趣,更喜欢从书本读虚构的生活故事。人老了就喜欢八卦,现在如果再有聚会,我还是愿意当个倾听者,尤其是故事有趣的话。
后话
年内开始争取出国攻读学位的努力,最终并没有成功。作为学校提出替代方案,翌年公派出国,在教委也没有获得批准。这些导致了在国内攻读博士(《1995年》)毕业后有攻读博士后的机会而离开鞍山(《1997之离鞍记》)。
下决心争取出国,在旁人眼中是努力进取。就我内心而言,其实是种“舍弃”。冷板凳上收拾不住身心,只好入红尘闯荡一番。等待机缘,再修胜业,或许此生未必有此机缘。“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我是俗人,虽不特别好利,却多少有些好名。更重要的是,当时其实没有资格谈论是否好“名利”,根本没有机会得到,如何知道好不好。要等名利都唾手可得时,或许灵犀一点,发现自己并非俗人。当然,到现在为止,仍没有发现。如傅雷先生在《贝多芬传》译序所说,“不经过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不经劫难磨练的超脱是轻佻的,逃避现实的明哲是卑怯的;中庸,苟且,小智小慧,是我们的致命伤……”。更何况,“反者道之动”,要想走捷径,往往在最费劲的方向上;要想优哉游哉,就要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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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3 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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