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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鞍山生活,当年东北人似乎都不吃馄饨,多数人或许根本没有听说过。与馄饨类似的是水饺。我们家从来不吃水饺。每年吃两三次饺子,都是蒸饺。馄饨比饺子稍微多吃些,每年或许吃五次左右。吃得少的原因我能理解,全家都不长于此道,做一次兴师动众很费劲。但我不知道怎么决定了吃饺子或馄饨,因此没有办法争取。
那年头市场不发达,饺子皮馄饨皮都没有卖的,需要自己动手。因此吃馄饨是家里的一个大项目。先要和面,而且面不能太软。硬的面难和难擀。从来都是母亲和面。和好的面切成几块,每块擀成一张大面皮,再用刀切。我们家的面板比制图板略小,那个大面皮超过面板的宽度,要垂下些。我的工作是“粗擀”,就是把那个面坨擀成比较厚的面皮。这基本上不需要技术,倒是需要些力气,至少我觉得很费劲。擀开的面发生弹塑性变形,会收缩但不会收缩到没有擀之前那么小。后面的“精擀”是父亲的工作。
馅也是自己调。常吃的是猪肉韭菜,那是母亲的偏好。偶尔也吃所谓的纯肉馅,其实还放些葱,那是父亲的偏好。我可以剁肉,母亲切好后,我就叮叮当当地剁,没有任何不耐烦,母亲不说停我就一直剁下去。韭菜通常也是我洗。洗之前还要“挑”,把韭菜的头掐掉或剪掉,最外面层剥掉,不好的叶子检出扔掉。这是很费时间的事情,一般是母亲和我干。母亲切韭菜,我从来没有切过。馅最难调的是咸淡。母亲勇敢,尝生的馅然后漱口。
皮和馅都有了,就开始包。我印象中主要是我和母亲在包。如果面和的太硬,或者擀皮时撒了太多的干面,需要用点儿水才能粘住。用小碟子盛着水,每个馄饨都要用手沾一下。
煮馄饨是父亲的任务,不过母亲总是担心没有煮熟,在旁边要求多煮一会儿。这道工艺我小时候没有太注意。马上要开始吃了,需要心无旁骛地酝酿情绪。
我们家吃馄饨都是有数的每人若干个,基本上是均分。我想办法延长吃馄饨的幸福。开始是多喝馄饨汤。每次只盛三分之一碗馄饨,加满汤,这样一碗馄饨就变成三碗了。“老子一气化三清。”我们在家里吃时,馄饨汤里只放盐和胡椒,另外加香油、辣油或者猪油的一种。父亲有时候还放酱油,母亲很不以为然,说酱油不好吃。那时鞍山的酱油一毛钱一提,大致是0.5升一斤。放着会长霉,买回家就烧开,然后往里面放大蒜,能稍微好些。确实跟现在的生抽之类没法比。不管怎样,馄饨汤算是难得的美味了。再要延长幸福,就把馄饨皮和馅分开吃。先吃馄饨皮,把馅留着。就着汤吃皮,已经很好吃了。最后吃馅,就更好吃了。
后来在上海吃馄饨,我才知道馄饨汤里还可以加葱花、榨菜末和紫菜,也加些酱油,再高级些用鸡汤或肉汤。上海馄饨分小馄饨和大馄饨。鲜肉小馄饨几乎没有肉,大馄饨以菜肉馄饨为主。上海好吃的东西多,馄饨倒是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能记住的是,70年那次,只有母亲带我到上海。从市区到朱泾,等长途车时,旁边有个面点店。母亲排着队,让我去吃碗馄饨。一毛钱一碗鲜肉小馄饨,我在汤里加了许多辣椒粉,辣得满头大汗。也没有耽误乘车。
馄饨可以说是我最爱的主食。当然,饺子我也爱,但饺子没有汤,幸福时间没有馄饨长。饺子的好处是可以吃几顿。当年没有冰箱,馄饨包一次就是一顿。
顺便一提,我最初在文献中看到混沌时,总有种莫名的好感。后来才明白,原来是联想到馄饨,童年的美味。
附录:忆往昔系列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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