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中学时，就想过将来干什么的问题。这完全谈不上是理想，只是很现实的考虑。当年的情况，中学毕业，要么下乡，要么留城。我是独生子女，按当时政策，肯定不下乡。我只需要考虑留城的情形。

我希望能到工厂的设计组等技术部门，就是做我父亲那种工作。然后读个工人大学什么的。当然，我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当技术工人也不错。我父亲是工程师，“文革”中劳动改造，下现场算是八级铆工。不是他有八级铆工的技术，只是他的工资与八级铆工一样多。因此我略知道技术工种有车、钳、铆、电、焊。还有称作“大熟练”的非技术工种，虽然起薪高，有30多元。技术工种只有19元。但父母不喜欢“大熟练”没有技术，我也不喜欢，觉得可能要费劲。

我当时的想象，车工在车床旁，车床转动很快，一不留神，手指头没有了。这个太危险。电工与电打交道，也很危险，不小心命就没有了。焊工那个焊火花我好像就很怕，也不行。铆工要打锤，我也有些怕，就算我小心不打到别人，会不会被别人打到呢？我个人比较喜欢钳工，觉得相对安全些。

其实我最向往的，还是动笔不动手。按照当时的情况，只有参加写作班子一条路。好在那时候写作班子也很多，工厂都有工人大批判组之类。我读过些批判稿，觉得还很有力量。如现在还有记忆的，反回潮时当面批判单位的党内走资派，“‘资产阶级在党内’，你在不在内？‘走资派还在走’，你在不在走？”打单引号的是毛主席的话，当时叫“最高指示”。也不是只写批判稿，还有创作，编写《新三字经》《新千字文》什么。还记得父亲单位写作班子编的《新三字经》开头，“人之初，善恶无。善与恶，阶级物。”当时我虽然还小，但也觉得实在不太高明，或许我能写得更好。现在教授的职业生涯，最重要的可能就是搞研究写论文。我偶尔想到，或许可能说这是我初中时就有的梦想。所以，人还是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应该承认，我当时根本没有想过要当教师。对中小学教师的工作多少有些了解，小学时就上台讲过课，初中时改作业、批考卷，都觉得没有意思。不知道有大学教师这个职业，其实我应该知道，父亲也在所谓721工人大学兼过课，我看他工作时间不去上班，在家写教案。这其实应该是我所喜欢的工作，只是当时没有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