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Mulan)》(2020)是Disney动画片《木兰(Mulan)》(1998)的真人版，当然情节有差别。听说评价不佳，就没有到电影院里看。后来在飞机上看了。应该说，作为Disney童话片看，似乎还说得过去。

前面半部基本上是《木兰辞》中的内容，当然增加些细节。刘亦菲饰演花木兰，甄子丹饰演带兵的将军。木兰因为被发现女扮男装而被驱逐出军队，巩俐饰演鸟人女巫出场后，电影故事就变成原创了。尤其是最后周润发和李连杰分别饰演的双方老大的决斗，完全是西方人的臆想，把中原皇帝当成蛮族酋长了。

平淡无奇而且荒诞不经的故事之外，文化的差别或者说西方对华夏的误读更耐人寻味。为皇帝征兵的人，喊老百姓为citizens，完全不符合华夏的历史，老百姓只是subjects。差别最大的是“孝”，电影中称为devotion to the family，并不准确。华夏传统中的“孝”，是子女的单向义务，勉强可以译为filiality，或filial piety或filial devotion。电影最后出现的loyal, brave, true，本质上是当代的价值观，只有与loyal形似的“忠”是华夏传统所倡导的价值，loyal其实也不完全等于“忠”，“忠”没有Be loyal to yourself那种loyal的意思。至于其他细节，更不能太当真。例如，开篇就出现的土楼实际上在福建，我拍过照片，《福建永定洪坑客家土楼》，不会是木兰的家乡。

改编所增加的那个女巫尤其值得注意。她大体是女性版的伍子胥，古代的带路党。她对木兰有段自述，I understand. I was a girl like you when people turned on me. You don’t think I longed for a noble path? I’ve lived a life of exile. No country. No village. No family. We are the same. The more power I showed, the more I was squashed. 当然，她是失败的伍子胥，因为她与伍子胥的自行其是不同，还固执所谓the noble path。这样木兰就有可能加以利用，It’s not too late to take the noble path. 她的演变有自身的逻辑，虽然最后的结局似乎偏离了那种逻辑。合逻辑的结局是巩俐在3D电影《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的角色，白骨精。按照那种逻辑，木兰要生存，迟早也会走上同一条道路。木兰归后怎样？与鲁迅先生问题《娜拉走后怎样》类似，答案都是出现反转。对于木兰的结局，华夏文人有所想象。成书于1675年(康熙十四年)的褚人获《隋唐演义》中木兰被曷娑那可汗招入后宫而自刎。成书于1827年(道光七年)的佚名作者《木兰奇女传》中木兰被唐太宗猜忌谋反而自刎。很久很久之前还看过本章回体小说，木兰还乡不得而在朝任职，因皇帝要纳她入后宫而自杀，但小说的名字我现在想不起来了。果然如女巫所谓，本领越出众，越会被毁掉。

文化差别之外，电影最吸引我的是女演员。刘亦菲颜值巅峰不再，英武尚可观。巩俐的扮相有些古怪，气场依然强大。

Disney童话电影，特别强调个人的成长，其他的只是故事背景。作为成长故事，《木兰》的主题就是A girl became a legendary soldier. 如电影最后的旁白，The green shoot has grown up to the sky and her ancestors celebrate her in vault of the heavens. The girl became a soldier. The soldier became a leader and the leader became a legend. 当然，这个过程有些曲折，所谓The flower that blooms in adversity is the most rare and beautiful of all. 而且也强调个人的价值，A single grain of rice can tip the scale. One man may make the difference between victory and defeat.

对西方观众而言，总体上似乎还是可以接受的童话片，他们不会当成历史片看。知道《木兰辞》想看历史片的华人，或许会很失望。至于我自己，观后突然想起陈寅恪先生写于1955年元旦的诗句

天壤久销奇女气，江关谁省暮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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