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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罗素《西方哲学史》

已有 1800 次阅读 2024-7-18 22:59 |个人分类:休闲阅读|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现在听的书比读的书要多。听书虽然远慢于读书，但听书的时间要远多于读书，路上、做家务时、锻炼洗澡时等都可以听。因此，所听的书不仅要信息准确可靠(一阶近似就是非洋即古)，也要增加深度难度，有王小波所谓“思维的乐趣”。从这个角度，试听了对理解力有挑战的书，罗素的《西方哲学史》。似乎仍是机器播音，不仅多音字会读错，断词也有问题，例如在“形而上学”的“形”字后面有停顿。

先说说能不能听懂。我觉得基本上能听懂。当然有些特别专业具体的问题，如句法的逻辑分析有时候跟不上，还有些专业的哲学范畴如“共相”的辨析，即使阅读也未必能懂。这些孤立难点基本上不影响对全书的理解和欣赏，以至于这本书不需要听第二遍。当然，《西方哲学史》本来就是根据罗素在大学里讲课写成，条理清晰，思路流畅。我年轻时也反复阅读过该书，比较熟悉。准备再试验一次，听梯利的《西方哲学史》，年轻时只读过上册，下册似乎还没有出版至少是学校图书馆没有。

罗素把哲学发展分为古代、中古和近代三个阶段。古代就是古典时代的哲学，包括前苏格拉底哲学、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后苏格拉底，精华当然是中间特别是柏拉图。中古就主要是天主教哲学，包括教父和经院哲学家两篇，也涉及阿拉伯地区的宗教和哲学。这两部分构成该书上卷，下卷就是近代哲学，以休谟划线分为两部分。从文艺复兴到休谟为第一篇，古典经验主义导致了怀疑主义；从卢梭到逻辑分析哲学为第二篇，从浪漫主义导致主观性的滥觞到现代逻辑进入哲学复兴经验主义。这样罗素把纷纭复杂的哲学发展史梳理出一条主线，便于理解，虽然对于特别深刻的哲学家如康德或者特别诗化的哲学如尼采和柏格森的阐述，未必非常到位。按照罗素的说法，哲学是科学与神学之间过渡性地带，特点是具有不确定性。罗素的阐述，努力在哲学中增加确定性。这也正是他在前言中概括学习哲学的现实意义，“教导人们在不能确定时怎样生活下去而又不致为犹疑所困扰，也许这就是哲学在我们的时代仍然能为学哲学的人所做出的主要事情了。”To teach how to live without certainty, and yet without being paralysed by hesitation, is perhaps the chief thing that philosophy, in our age, can still do for those who study it.

《西方哲学史》不仅宏观上体大虑周持论稳健，微观上也金句迭出。只举两例。王小波所引用罗素的“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便是出自该书，汉译文是“参差多样，对幸福来讲是命脉”，英文原文更简洁，Diversity is essential to happiness。我自己也引用过该书，30年前在写给《读书》的“开明的自私自利”，引述罗素的“开明的自私自利当然不是最崇高的动机，但那些贬斥它的人常常有意无意地换上一些比它坏得多的动机，……倡导开明自利的人同借英雄品质与自我牺牲的名目鄙视开明自利的人比起来，对增加人类幸福多作了贡献，对增加人类痛苦少起些作用。”英文原文是Enlightened self-interest is, of course, not the lofuest of motives, but those who decry it often substitute, by accident or design motives which are much worse, such as hatred, envy, and love of power….the school …which preached enlightened self-interest, did more to increase human happiness, and less to increase human misery, than was done by the schools which despised it in the name of heroism and self-sacrifice. 顺便一提，如果30年前一样，我现在仍认为，精致的自利通常是有效的利他。滑稽的是，绝大多数根本不知道何为“精致”为何物的人，在煞有介事地批判“精致利己主义”，还显得义愤填膺。

罗素对哲学史的阐述特别注重政治与社会环境对哲学思潮的影响，包括文学艺术科学的影响。罗素鄙视那些对数学和科学无知的哲学家，说他们太懒不学数学，太笨学不会科学。或许他对单纯从人文传统中汲取养分的哲学家不够公平。不过，那些哲学家更倚重语言的丰富而非精确，我们这些非母语的读者难以体会其妙处。我个人对英国经验主义更觉得亲切如洛克和休谟，以及在美国的后续发展如詹姆斯和杜威。该书对这些哲学家的阐述也较充分。

听了《西方哲学史》，我更意识到个人的偏好决定了对哲学理论的共鸣，当然哲学理论想必也影响个人偏好。难以断言，这种偏好有多少先天的成分。所谓偏好，就是在各种对立的两极之间的选择，如理智与激情、自由与安全、客观与主观等，这种选择有程度的差别，即是0与1之间的连续分布，而不是非此即彼。

该书最后的话，我很赞成，用于结束本文。“我所说的科学的实事求是，是指把我们的信念建立在人所可能做到的不带个人色彩、免除地域性及气质性偏见的观察和推论之上的习惯。我隶属的哲学派别一向坚持把这种美德引入哲学，创始了一种能使哲学富于成果的有力方法，这些乃是此派的主要功绩。在实践这种哲学方法当中所养成的细心求实的习惯，可以推广到人的全部活动范围，结果在凡是有这种习惯存在的地方都使狂热减弱，而同情与相互了解的能力则随之增强。哲学放弃了一部分武断的浮夸奢求，却仍继续提示启发一种生活方式。”…scientific truthfulness, by which I mean the habit of basing our beliefs upon observations and inferences as impersonal, and as much divested of local and temperamental bias, as is possible for human beings. To have insisted upon the introduction of this virtue into philosophy, and to have invented a powerful method by which it can be rendered fruitful, are the chief merits of the philosophical school of which I am a member. The habit of careful veracity acquired in the practice of this philosophical method can be extended to the whole sphere of human activity, producing, wherever it exists, a lessening of fanaticism with an increasing capacity of sympathe and mutual understanding. In abandoning a part of tis dogmatic pretensions, philosophy does not cease to suggest and inspire a way of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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