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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的文章与金庸的武侠 精选

已有 6009 次阅读 2009-11-19 13:17 |个人分类:校园内外|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多年前我的一个好友力荐我看张五常的随笔集，声称读张教授文章竟使自己随笔上了一个境界。这朋友是我的大学同窗也是研究生同学，读研究生那阵我们的专业不同，但却有个很一致的爱好，就是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我看武侠最先接触的是梁羽生，但最喜欢的却是金庸，至于后来的古龙之类的与我喜好风格有所不同，所以也就没有怎么去看。记得好友自那时候起就涉猎广博读书庞杂，后来虽说也是一个学术研究机构的负责人，却不那么喜欢经院式的学问，再后来他申请博士学位导师是著名的金庸大侠，这或许也不无早年读武侠的影响吧。朋友擅随笔，做文章不喜欢循规蹈矩，有集子出版，也常在报上写点专栏文章什么的。见他有荐我立马去买了张五常的三本随笔集子，此后还捎带着翻看了张的其他经济学著作。
    虽说我也挺喜欢张五常的文章，但却似乎没有像朋友推崇的那么厉害。这大概跟我很少读随笔之类文章有关，年轻时候读随笔杂文看鲁迅的文章，把这类文章的标准定得太高了，以为随笔文章就应该写到如此。而朋友大概常读形形色色的这类文章，深知大多数不是一些无知兼无聊之作，便是一些寡然不文的附庸之辞。近年来固然也有以随笔而大大出名的，就像是余秋雨先生的散文集那样受人追捧。前些年因为想了解图书畅销的一些营销因素，我特地找来秋雨先生的集子看了看，初看颇觉清新感，但是看到后来总觉得他也不外乎那个套路，似乎有点陈陈相因。其实这也难怪，就像是我们写专业著作一样，写多了一些内容难免重复，而人的思想，那些真正属于自己的真知灼见毕竟很有限，你不重复也由不得你。现在想来朋友推崇张五常的杂文，大半是和他的文章直陈现实言之有物有关。
    张五常自己讲：“好的文章要有内容，要清晰可读，而同样重要的是要有文采。”有点文化功底的人读他这几句话，马上就知道是陈词滥调老生常谈，因为这话不是张五常的发明，老祖宗早就说过。孔子云：质胜文则史，文胜质则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就是说文章要内容与形式并重。孔子又讲：辞达而已矣。似乎说文采也不能过分，恰乎其分正好。这点张五常做到了所以朋友十分推崇他的文章，就说前面关于文采这段话吧，如果张五常只简单讲了一个孔子早就讲过的道理，那他也就算不上什么，但是他却偏偏来了个更进一步：“文采与气质遗传有关”，“我的父亲只读过三年书，但中英文都写得文才斐然；我的儿子好读好写有文采不足为奇，但我的女儿懒读懒写，但执起笔来，文采好得出人意外。”所以他认为文采跟人的气质有关。其实这话有点象曹丕说的：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所以张五常界定：文采是纯真的表达，是没有做作的情感，是自然的流露，使人读来有舒畅感。文章的高妙就在这里，他前面的论点都是先贤早就说过的，但是他却能这么点化一下，并且引申出一个文采的“基因遗传”观点，这就有点新意了。循着张五常的观点，我们发现他的文章很真实很本色，但仍旧给人感觉颇具文采，这跟肆意自然的性情很有关系。
    说到肆意自然的文章性情，自然不止是文章的形式更关乎到文章的内容。写文章一味想着先前确定的思想和章法，自然是很重要。但是文章在写作中，思想却往往不断延伸，好文章很多时候都要冲破先前的预想。当此之时人的性情就很重要了，而这性情在很大意义上应该属于遗传因素吧。性情挥洒起来，内容必然就要扩张，因为内容大致都是自己思路的拓展和深入，所以也会招致形式的飞扬，于是就有了真正文采的好文章。这么想来朋友说张五常的文章好，大概还跟张五常的文章很有自己的思想有关。而那些平庸的文章，通常没有思想或者是没有自己的思想。
    这突然让我想到了金庸的武侠。在金庸的小说里，大凡真正的大侠都有自己的独门功夫，即便是本门派传承下来的，到了大侠手里也都有所发扬。比如令狐冲，比如张无忌，比如杨过，都是如此。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要有所创新。而这些真正创新的大侠，在过招之际又每每是手中有招，心中无招。这就像前面说的写文章性情挥洒那样，由着自己思想积累和自己的遗传基因，不讲套路不讲章法但却往往奇文可观。这种好文章就如苏东坡《与谢民师书》中讲的：“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这种洒脱，宛然信马由缰不由路径，然而却收放自然自有法度。好文章就如同是好武功一样，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以无招胜有招。难怪朋友喜欢金庸的武侠，又推崇张五常的文章，看来追求的是那种真实自然的思想，和随意不拘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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