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友人相约填词《渡江云》，除夕时候写了一首。起先一直想不好词的旨意，恰是在这个时候，我读书时的同学和我执教时的弟子们，陆续展开了狗年旺旺旺的问候。时间霎时来了个四十年穿越，切入了那时候的杭州大学，也就是现在浙江大学西溪校区所在处。我的生命中有43年是和西溪相连的，中学是在西溪向西，大学又在西溪河下，从杭州大学到浙江大学，在西溪校区读书执教30余年，且家住西溪一带。西溪承载了大半生的阅历，成了我生命中的一个符号。溪桥烟树，亭亭塔影，人生中有许多美好的记忆，莫道红尘已看惯，情在深处最珍惜。南宋高宗皇帝赵构说：西溪，且留下。于是便有了这段除夕颂岁的西溪《渡江云》：

   《渡江云》（西溪颂岁）

 寒轻风渐暖，江南雪净，除岁入新春。

 念西溪旧约，记取流年，往事亦缤纷。

 梅香入梦，算几度、驿外思君。

 归去来、遣词属韵，更说与谁闻？

 销魂。亭亭塔影，脉脉斜晖，叹沈腰潘鬓。

 还道是、溪桥烟树，看惯红尘。

 阅人无数犹珍重，保俶下、月影波痕。

 歌一曲、唱今宵渡江云。

〔腊八节真正中国节〕2018.01.24.

腊日阴天。中华节日中，最早的可能就是腊八节。不仅民间风俗，而且得儒释道共同推崇。《礼记》讲是日合聚万物而素飧；道家说五帝会于上方玄都玉京；佛教说是释迦牟尼得道成佛日。适灵隐腊日法会之际，与任平兄偕往。大和尚参加政协会议，中午匆匆归来寺院，斋饭间言及市委全委会正式提出：杭州建设世界佛教文化中心。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助理总干事班德林，似有意灵隐山建世界佛教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未雨绸缪，大和尚言及重写杭州佛教史，是吾夙愿之东南佛国文化史也。归来填词一首：

   《御街行》（灵隐腊八节）

 重云冷色天光暗，岁晚心思淡。

 梅花有待雪中寒，细蕊欲羞还敛。

 年年今日，调和五味，腊八粥如糁。

 菩提树下空无念，趺坐清风鉴。

 拈花一笑佛陀缘，镜影烛台灯焰。

 十方无量，三生因果，顿觉犹行渐。

〔江南初雪再填御街行〕2018.01.26.

流感肆虐，轻易不出门，但凭窗望雪。同事雪照恰我办公室楼下，素衣飞檐，却是灵隐僧刹。日前忆及僧庐梅花，却再填《御街行》词，逐韵相次晏几道（街难绿树春饶絮）：

   《御街行》（咏雪）

 琼花一夜如飞絮，飘满江南路。

 凭阑晨望倚高楼，玉砌瑶台门户。

 画檐衣素，苔枝缀玉，盈目银妆树。

 岁残雪拥流年去，记取霜和雨。

 僧庐犹忆暗香来，谁伴梅花同驻。

 凌寒无语，春风有待，迢递归何处？

〔雨中独行登顶莲花山〕2018.01.31.

纪念改开四十年，所以全国公关会议特意选在深圳召开。返程前冒雨往莲花山，去看望一下小平。据说碰上深圳数十年不遇的冷雨天，独自登山时念叨着四十年，却老是想到两个不应景的古代诗人。李煜词：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陆游：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不是亡国就是失恋，虽然数字吻合，那意思显然有悖改革开放四十年，也不符合东方风来满眼春。今年春天是我们77级进入大学40年纪念日，改天得写个好看点的四十年。

〔立春日孤山记忆深处〕2018.02.04.

杭州最有故事的梅花，当属孤山以北放鹤亭之梅。然寻常人但知这里有个林和靖，却不知西边百余步的玛瑙坡上，与他相邻而居的还有个智圆禅师。论及智僧的名气和文化贡献，也是一点也不逊于和靖，所以苏轼仕杭，第一个便是到这里探访智圆旧踪。智圆禅师在玛瑙坡结庐，是为玛瑙寺，南宋时玛瑙寺迁址今日北山路的葛岭下边。智圆在中国思想文化史上，是一个颇有影响的人物。作为宋初最著名僧人之一，他还留下了四百多首诗歌。他也是个鄙弃世俗的隐士，权倾一时的王钦若罢相出杭，杭州僧人皆出城相迎。另一个著名高僧慈云遵式派人邀请智圆同去，智圆婉拒，笑谓来人：请代我致意慈云，钱塘境里还住着一位和尚。他与住在东边的林和靖是好朋友，两大隐士为孤山增添文化记忆。因此故事，且以小词为记：

    《雪梅香》（孤山问梅）

 问梅日，西湖残雪立春时。

 不知花开处，孤山几许幽姿。

 疏影常从梦魂住，暗香临水更相思。

 且休道，凛冽风回，春浅花稀。

 寒波旧时路，玛瑙坡前，乱草斜晖。

 智僧当年，结庐竹影松扉。

 闲步如东访和靖，鹤妻梅子信无违。

 归来晚，宿鸟无声，月冷人衣。

〔生命里能有多少记忆〕2018.02.08.

最近讲记忆比较多，偶然想到媒介与文化记忆。五十年前的课文还有几人能记得？至今犹记六岁上学时，小学一年级的语文好像是从数数始，一二三四五，接下来便是：人手足，口耳目。上中下，大小多少，前后左右。日月水火，山石田土，太阳月亮，白天黑夜。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爸爸种田，妈妈也种田，哥哥上学，姐姐也上学。玉米谷子，豆子花生，房前屋后，种瓜种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时候儿童启蒙课文极好，从自身认知开始，空间与时间，由近及远，由小到大，由简到繁，由个人到家庭再到社会，进而因果关系。后来没多久，课文就因文革而变了，记得有钱塘江大桥上的蔡永祥：天上星，亮晶晶，我在大桥望北京。望到北京天安门，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再后来有了刘文学什么的，从小讲政治，播下阶级斗争的种子，用马克思的话说，也是人本质力量的一种异化。

〔画盈书斋韵香襟怀〕2018.02.10.

吾家有画，但画成常置我书斋中。久之室盈丹青，竟颇觉有些韵香襟袖之感，因以取调《玉楼春》为之词。

    《玉楼春》

 夜阑人静思如雪，谁画梅花情似月。

 玉楼长在水云间，轻梦疏星灯影灭。

 春风除岁临佳节，写意遒枝清韵绝。

 丹青盈室入襟怀，净涤俗尘香蕊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