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这层意思 武夷山 下面这篇文章的最后一句是:“我们认为某些种子比另一些更好,我们便挑选它们,这不意味着我们永远是对的,这只意味着我们有义务传递经验,正如结种是植物的义务。只要我们不企图把他人种成单一的田地,麦地或稻田之类,只要我们不禁止别的种子进入,那么,我们喜爱的种子,自可尽情播撒。” 这层意思我很喜欢。我们写博文也是这样。我表述一种观念,是播撒种子;在我浏览过的众多文献中,挑选一点点加以介绍,也是播撒种子。种子碰到合适的土壤,可能发芽;博文碰到会心的读者,可能在其心海表面激起几圈思想的涟漪,那就足够了。即使播撒出去的种子都不发芽,那又如何?就好比,我们尽管去尽情欣赏飘飞的蒲公英的曼妙舞姿,不用管哪一个舞者在何处落地。 一粒粒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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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尔登
意想不到的书,偶尔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一次,在云南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在两三本小学教材和一本政治宣传册子中间,我看到孤零零一册收入在“万有文库”中的《戴东原集》。房主人几乎不识汉字,他的儿子,也只在读中学。我问这书的来历,主人也说不清楚。这样的事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我们可以闭上眼睛,想象一本书的故事,它的旅行与归宿。与人一样,书的命运,也是花样百出;与人不一样的是,书不论给抛到什么地方,它还是那书本身,不论我们读不读它,不论我们怎么解释它,我们可以把书撕碎,用火烧掉,却没办法改变它。
读高小时,有个同学,借给我一本马克·吐温的《神秘的陌生人》,我看到的是种有插图的译本。那时我还不知道马克·吐温是什么人,见到这书漂亮的模样,欢天喜地,带回家去。现在,我对《神秘的陌生人》的印象,可以说非常浅,因为里面的情节,几乎忘光;也可以说是非常深,因为当时的阅读体验,一直不能忘怀。
《神秘的陌生人》讲的是撒旦造访一个小镇,成为主人公(一个男孩子)的朋友。这男孩子被他迷住了,又恨他的残酷,到最后,他也同意了撒旦对人类天性与风俗的戳穿,变成个悲观的小男孩。就在这时,撒旦告诉他,世界和生命,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小男孩大吃一惊,然后深以为然。
中国的读者,听到前面说的故事,立刻要联想到“庄生化蝶”“浮生若梦”这样的一些古代智慧,现在来看,马克·吐温的苦恼与中国古代哲人的苦恼,有相通的地方,又很不一样。然而,读《神秘的陌生人》时的我,哪里懂得这些,我对书中撒旦的法力很羡慕,对他的狠心很气愤,读完后很不舒服。至于梦啊什么的古怪说法,不能打动我,因为十来岁的孩子正玩得高兴,哪里管那么许多。
但如题目所说,这本书把一粒种子,偷偷摸摸地埋在心土下面。六七年之后,这粒讨厌的种子,拱啊拱地发芽了,成长为一个问题。每个人心里都藏有这粒种子,来自不同的播种师,在不同的人生中发芽,有的只露出一点头,有的刺破了经验的屋顶。有人把这问题藏得很好,有人对它喋喋不休。我有时觉得,一些人,甚至一些写作者,未免奇怪,因为涉及到这个问题,他们抱有一种——在我看来——轻率的态度,随随便便地找个说法,安居下来。但转念一想,他们未必不曾深思过,同我一样,只是不愿谈论而已。圣人也如此嘛,子不语怪力乱神,或如《庄子》所说,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尽管不论,以孔子的为人,对这问题没反复思想,是很难相信的。
即使是我们现在不能完全同意或几乎完全不能同意的一些书或其中的一些主张,也未必是坏种子。比如说,“做革命人”曾是到处出现的主题,我们现在觉得它可笑,不过,把“革命”二字去掉,“做什么人”的主题仍在,我们仍要在中间填点什么。即使我们认为这个主题是把复杂的事说简单了,也难于否认,它如雾中的路牌,隐隐约约地指着什么。它也是一粒种子,有望生长为对方向的需要。
不论什么,只要不让心田荒着,总有些好处吧。话虽如此,我们仍要挑选。我们认为某些种子比另一些更好,我们便挑选它们,这不意味着我们永远是对的,这只意味着我们有义务传递经验,正如结种是植物的义务。只要我们不企图把他人种成单一的田地,麦地或稻田之类,只要我们不禁止别的种子进入,那么,我们喜爱的种子,自可尽情播撒。
(选自财新《新世纪》周刊,2012年第43期)
《中国科学报》 (2012-11-16 第7版 作品)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1557-63309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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