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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世纪,欧洲文化精英为何要建个人图书馆
■武夷山
(发表于《中国科学报》2025年1月3日)
2024年12月,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了新加坡耶鲁-新加坡国立大学学院人文学副教授Andrew Hui的著作The Study: The Inner Life of Renaissance Libraries(本文作者译为“书房:文艺复兴时期图书馆的内在生命”)。本书作者Andrew Hui于2009年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获得比较文学博士学位,随后在美国斯坦福大学做了3年博士后研究。2016年和2019年,他在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两部著作,分别是The Poetics of Ruins in Renaissance Literature(文艺复兴时期文学中的废墟诗学)和 A Theory of the Aphorism: From Confucius to Twitter(格言之理论:从孔子到推特)。
在15世纪,随着印刷术的发展,欧洲的众多文化精英纷纷建立了自己的个人图书馆,将其作为防范政治迫害和传染病疫情的避难所。本书讲述了文艺复兴时期studiolo——小书房,即“自我修养和自我塑造的个人图书馆”的故事,揭示了小书房或个人图书馆何以成为抚慰灵魂的解药,或戕害灵魂的毒药。
作者将文学作品和视觉艺术作品的阅读体会与其本人作为“书虫”的经历结合起来,回顾了著名人文主义者是如何创建自己的私密书房的,包括意大利“文艺复兴之父”弗兰奇思科·彼特拉克、文艺复兴时期另一位巨人尼可罗·马基雅维里、法国思想家米歇尔·德·蒙田。
过去,图书馆主要是灵魂奉献的宗教场所,而彼特拉克在14世纪中期决定创建一个收藏古典作品的个人图书馆。这将图书馆的性质世俗化了,使其从圣洁的交流场所转变为个人提升的场所。本书作者认为,蒙田将个人图书馆视为实现“现代自由自我”的重要工具,因为图书馆环境的私密性和孤独感是让个性涌现出来的理想条件。
作者还描述了文艺复兴时期法国的拉伯雷、西班牙的塞万提斯、英国的莎士比亚和克里斯托弗·马洛等作家在文学想象中的图书馆的样子,讨论了为什么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要把圣母玛利亚和圣杰罗姆描绘成圣洁的藏书家的样子。不过,文艺复兴时期及后来的一些作家对图书馆的看法没有蒙田那么乐观。比如,塞万提斯认为,书房的幽闭环境很容易使当事人陷入唯我论与幻觉。也就是说,他们看到了与世隔绝的孤独阅读之黑暗面——堂·吉诃德因此发疯、浮士德因此堕入地狱。
作者还认为,我们这个信息过剩时代与文艺复兴时期有类似之处,表现在学者个人图书馆也对阿根廷诗人、小说家博尔赫斯和意大利哲学家、历史学家翁贝托·艾柯等饱学之士的作品产生过显著影响。
虽然本书是英语作品,但作者的视角并未限于西方的图书文化,而是融入了伊斯兰图书文化、莫卧儿图书文化和中国古代图书文化的视角。本书通过回顾阅读历史,以期给当今的阅读方式和误读方式带来深刻启示。
作者归纳说,按照蒙田的看法,个人图书馆有诸多好处。
一是提供了自我反省的场所。
二是可以躲进塔楼成一统。蒙田觉得,高质量的生活就发生在生于斯、逝于斯的同一宅第内的一个不算高的圆形塔楼之中,因为他把来自全世界的图书都存放在这里。
三是想买多少书就买多少书。蒙田一生收藏了1000多卷书,这个数量在当时是惊人的。
四是把自己最喜欢的格言写在天花板上。塔楼的三层是蒙田的图书馆,他在图书馆的天花板上抄写了47条希腊语格言。
五是望向窗外。蒙田通过图书馆的窗户能看见他家的花园、农家庭院和房子的大部分,而凝望促进了他的思考。
六是可以躺在图书馆里的床上看书。
七是永不止歇。从1580年蒙田著作的第一版问世起,到他1592年9月13日逝世那天,他每天辛勤工作,对其著作进行增补、修正或删除,从未止歇。
本书作者写道:“我们这些钦佩蒙田的读者发现,他的图书馆的中心和周界一直延伸到世界的中心和周界。他留给我们的启示是,在每一间小书房内都有一个灵魂的自传。”
(《中国科学报》 (2025-01-03 第3版 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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