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巴嫩学者发表论文批评论文署名乱象

武夷山

    Quantitative Science Studies（量化科学元勘）杂志网站2024年12月17日发表了黎巴嫩贝鲁特美国大学（成立于1866年）医学系的Lokman I. Meho（图书馆馆长，副教授，2001年在美国北卡大学教堂山分校获得图书情报学博士学位）和Elie A. Akl（医学教授）合著的文章，Using Bibliometrics to Detect Questionable Authorship and Affiliation Practices and Their Impact on Global Research Metrics: A Case Study of Fourteen Universities （利用文献计量学指标检测可疑的作者署名和机构署名做法，及其对全球科研评测指标的影响：14所大学的案例）。原文见https://direct.mit.edu/qss/article/doi/10.1162/qss_a_00339/125732/Using-Bibliometrics-to-Detect-Questionable。

文章的“摘要”说：

从2019年至2023年，世界上有80所大学的论文发表量增加了100%以上，而全世界大学的论文总量同期平均只增加了20%。在这80所大学中，有14所大学尽管发文总量大，但第一作者论文数量却显著下降，不由得让人怀疑其作者署名和机构署名方式有问题。本文通过文献计量学分析，考察了这些大学的论文作者及机构的历时变动情况。关键发现包括：14所大学的论文总量增加了234%，但第一作者的份额下降了23个百分点，特高产作者的人数从23人上升到177人。这些大学的国际合著论文猛增，其中一些大学的多机构论文更是急剧增长。另外，发表在前10%高影响期刊上的论文的比例增加了11个百分点，被引量进入世界前10%的论文的比例增加了12个百分点。这些数据趋势使人对有关大学的论文作者与机构署名的诚信度产生了怀疑，因为这些数据偏离了正常值，更是远远超出了这些大学所在国家的全国所有大学的平均值，远远超出了本文作为对照的4家美国顶尖大学（加州理工学院、麻省理工学院、普林斯顿大学、加大伯克利分校）的平均值。本文强调，大学、大学排行机构、出版机构和其他机构都需要进行改革，要明白自己在维护学术诚信和确保全球科研测度指标的可靠性方面的作用。

文章认为有问题的14所大学是：

Lovely Professional University（印度）

GLA University（印度）  

Al-Imam Muhammad Ibn Saud Islamic University（沙特）

University of Petroleum and Energy Studies（印度）

King Saud University（沙特）

Prince Sattam Bin Abdulaziz University（沙特）

Princess Nourah Bint Abdulrahman University（沙特）

Chandigarh University（印度）

Saveetha Institute of Medical and Technical Sciences（印度）

Taif University（沙特）

King Khalid University（沙特）

Lebanese American University（黎巴嫩）

Al-Mustaqbal University College（伊拉克）

Future University in Egypt（埃及）

即“涉事”大学包括沙特的6所，印度的5所，黎巴嫩、伊拉克、埃及各一所。本文的两位黎巴嫩作者对自己所在单位也毫不留情，数据有问题就让它上榜！

博主：我在2015年1月16日发表于《光明日报》的文章“科研评价指标纵横谈”中说：

 沙特阿拉伯的阿卜杜拉齐兹国王大学，近几年的国际排名像坐火箭一样上升。在汤森路透公司2014年6月公布的高被引科学家名单上，美国的数量最多（1702人），英国其次（304人），德国有163人，位居第四的中国有134位科学家上榜，而将阿卜杜拉齐兹国王大学作为论文署名第二机构的高被引科学家居然也高达130位！2014年10月《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公布的大学排行榜上，阿卜杜拉齐兹国王大学在数学领域跃升为世界第七位，而第一名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

这让很多科学家非常惊讶，要知道该校两年前才建立数学博士培养计划，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跃居国际前列？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一位数学教授心生疑窦，开展了一番调查，这才揭穿了阿卜杜拉齐兹国王大学的挂名“把戏”——这所大学近些年拼命招募“兼职教授”，尤其以高被引科学家为重点招募对象。他们对兼职教授开出的条件是：每年7.2万美元的收入；为访问该校所做的国际旅行可乘公务舱，学校负责报销；在沙特期间住五星级宾馆。兼职教授要做的事主要是：与沙特本地学者合作，帮助他们提高学术水平；“辅导”本地学者起草项目申请书；尤其是，发表文章时得挂上阿卜杜拉齐兹国王大学的名字，将其作为兼职教授的第二机构。当然，该校也希望兼职教授完全以该大学的名义发表文章，但未作硬性要求。从前述排名指标上看，他们这样做还真“见效”。

     我举沙特的这一个例子，读者诸君就应该明白“论文总量猛增，第一作者论文占比下降”这个怪现象是怎么回事了。

我国国内在期刊论文署名上也是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的，只是未见到有人像两位黎巴嫩学者那样较真罢了。尤其是，未见到有人敢于在论文中对本单位的丑行亦照样曝光。

下面是《中国科学报》前不久编译的文章：

学术闹剧落幕！重金“挖来”的高被引科学家跑了一大半—新闻—科学网

news.sciencenet.cn 2024/12/17 20:52

编译｜卜金婷

化学家Mira Petrovic是西班牙加泰罗尼亚水研究所的一名科研人员，也是世界上论文被引用次数最多的科学家之一。

Petrovic至今仍对沙特一所大学开出的条件感到震惊：只要Petrovic把沙特国王大学列为主要学术单位，她每年就能获得7万欧元（约合7.7万美元）的报酬；此外，她需要每年前往沙特阿拉伯数次，每次为期3天。

Petrovic立即拒绝了这一邀约。和她一样，很多高被引科学家都收到了这样的邀约。2023年4月，西班牙《国家报》（El País）披露了一项计划：沙特每年向每位外国研究人员支付高达7万欧元的报酬，让他们谎报所服务的学术单位，人为地提高沙特机构的国际学术排名。

随着大量案例被曝光，声称在沙特工作的高被引科学家的人数已出现骤减。在科睿唯安公司日前公布的最新高被引科学家名单中，这一数字只剩下26人。

高额薪资诱惑，多名学者接受邀请

Petrovic的领导、加泰罗尼亚水研究所所长Damià Barceló是最早接受沙特邀请的科研人员之一。

自2016年以来，他一直将沙特国王大学列为自己的主要工作单位。Barceló说，他对沙特用废水灌溉的农作物中的污染物很感兴趣。“要进行这项研究，我必须把沙特国王大学列为我的主要学术机构。没有隶属关系，我就无法在沙特采集样本。”

Barceló也是西班牙最多产的科学家之一，他曾经每3天就发表1篇论文。尽管Barceló在论文中将自己标注隶属于沙特国王大学，但他承认每年只去沙特一次，收集样本并发表演讲。Barceló否认年薪7万欧元的说法，但不愿透露具体合同条款，只说大学承担了他非常昂贵的实验费用、豪华酒店住宿费、头等舱费用和2000欧元（2200美元）的讲课费。

Andrés Castellanos是西班牙马德里材料科学研究所的物理研究员。2022年10月，他因在原子材料方面的出色研究获得了西班牙国家青年研究奖。从2020年开始，Castellanos将其主要工作单位改为沙特国王大学。Castellanos说：“这是一个访问学者合作的条件，也是一个为我的研究小组获得更多资源的机会。”

高被引科学家名单上的另外两位西班牙学者同意匿名谈论他们的经历。他们透露，并非所有的条件都是一样的。

一位学者说，一位沙特教授给他开出了每月4000美元的薪水。另一位研究人员说，他收到了西班牙一所大学中间人的信息，对方转达了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大学开出的一项“合作”：每年资助他1.1万欧元用于合作研究，但条件是研究论文必须包括沙特籍的合著者，而这些合著者实际上不会做出任何贡献。

西班牙高等教育与研究咨询公司SIRIS Academic的报告显示，沙特的付款没有附加条件。这份报告的合著者、瑞士分析家Yoran Beldengrün说：“一些科学家用这笔钱买了显微镜，还有一些科学家用这笔钱在西班牙买了房子。”

损害校方利益，校方将采取法律行动

沙特高校斥重金收买外国科学家使其在本校挂名的操作，可谓成果显著。前述报告显示，沙特阿拉伯拥有112位高被引研究人员，是德国的5倍。这可能会对西班牙乃至全世界产生巨大影响，迫使大学重新评估其学术人员。

“据我们所知，这是第一次有大学做出这样的举措。”Beldengrün说，当初吸引他和同事深入调查的，是他们在《国家报》上读到化学家Rafael Luque的案例。

2019年，Luque在未通知其所属机构西班牙科尔多瓦大学的情况下，接受了沙特的邀请，擅自将自己论文的署名单位改为沙特国王大学。

后来东窗事发，科尔多瓦大学对他展开调查。最终，校方裁定Luque停薪停职13年。根据西班牙的法律，终身教授属于公务员序列，只有在获得大学许可的情况下才可以从事额外的工作。

对于这一处理决定，Luque认为校方是在自取灭亡，“没有我，科尔多瓦大学的排名将下降300位。他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悲的是，Luque并不是在信口开河。SIRIS Academic报告显示，科尔多瓦大学的排名因Luque的瞒报而骤降150位。如果Luque没有篡改自己的隶属关系，科尔多瓦大学的排名将从第837位升至第684位。

西班牙哈恩大学计算机语言与系统教授Luis Martínez说，他在2017年进入高被引研究人员名单后，立即收到了沙特高校的邀请。Martínez在长达5年的时间里都拒绝了这个诱惑。但当他的项目未能获得西班牙的公共资助时，他妥协了，选择了接受沙特国王大学每年6万欧元（约合6.6万美元）的资助，并将其列为自己的主要工作机构。

Martínez解释：“为了生存，这一次我不得不答应。”

由于Martínez的举动，哈恩大学的排名将下降约150位。

哈恩大学副校长Gustavo Reyes说，当他们发现Martínez隶属于沙特国王大学，“我们立即召集他与校长开会，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向他解释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我们告诉他这是不道德的，而且他是全职教授。”

Reyes声称，沙特国王大学没有遵循正常程序，而是直接与Martínez签订了合同。哈恩大学正在考虑对Reyes采取法律行动。

利用中间人“挖墙脚”，提供丰厚条件

沙特高校有时会利用西班牙的中间人转达他们的邀请。

西班牙卡塔赫纳理工大学教授Juan Luis García Guirao曾与高被引科学家联系，敦促他们转换主要工作单位，以谋取沙特的资助。

Guirao承认，他联系了日本精神病学家Ai Koyanagi，后者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圣琼德德乌研究所研究精神障碍。Ai在2022年将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大学列为她的主要单位，而将支付她薪水的公共基金会ICREA列为次要单位。Ai去年发表了115篇论文，几乎每3天就发表1篇。

Juan Luis García Guirao 图源其个人主页

西班牙米格尔·埃尔南德斯·德埃尔切大学教授José ángel Pérez说，Guirao在2020年联系过他。Guirao转达沙特方面的意思称，如果他将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大学作为他的主要单位，那么作为回报，Pérez将被任命为“杰出教授”，为期一年。

Pérez接受了邀请，“但我没有得到报酬。如果别人得到了报酬，我想我就是那个笨蛋。”Pérez知道，他的决定影响了他所属机构在学术排名中的位置。他说：“我会一直为此感到后悔，并向我的大学道歉。”

但也有一些高被引科学家，能够像文章开头的Petrovic一样，抵制住诱惑。来自西班牙国家科学院塞维利亚农业资源与环境研究所的工程师Blanca Landa声称，2022年11月，她收到了沙特国王大学一位教授的信息：“我希望你能将我纳入你将在《自然》或其他顶级期刊发表的论文作者中，我可以为你发表的论文提供1500美元，并邀请你来这里担任客座教授。”Landa立即回复说：“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要再联系我了。”

高被引科学家的人数骤降，闹剧即将落幕

自《国家报》报道以后，学术机构来自沙特的高被引科学家人数骤减了76%。2022年，沙特有109名教授荣登著名的全球高被引科学家名单；到2023年底，这一数字从109降至76。而在最新名单中，只剩下26人。

科睿唯安在一份声明中称，该公司今年加强了审核，以识别涉嫌多种不当行为的研究人员及其合作者，尤其是那些操纵引用率的人。在2021年的名单中，Clarivate只排除了300名有欺诈行为的科学家。而今年，达到了创纪录的2000人。这意味着几乎每3个高被引的研究人员中，就有一个涉嫌不良行为。

科睿唯安的团队在发现研究人员互相引用的行为后，引入了新的过滤器。今年10月，出版商Springer Nature突然撤销了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校长Juan Manuel Corchado及其合作者的75篇研究报告，就是源于涉及这类欺诈行为。

Beldengrün的调查显示，在短短10年间，就有210名来自其他国家的高被引科学家宣称他们的主要工作地点是沙特的大学，其中大部分科学家来自中国（44人）、西班牙（19人）、美国（16人）和土耳其（14人）。

Beldengrün认为，自称在沙特工作的高被引科学家数量的大幅下降，是向研究诚信迈出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