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去了积石峡（青海）？积石山洪水去了二里头（河南）？

------再议Science的“大禹治水”谣传

冯兆东（2016-08-18）

  Science文章简介

Science(2016年353(6299):579-582)宣称：

Outburst flood at 1920 BCE supports historicity of China’s Great Flood and the Xia dynasty（公元前1920年的洪水爆发支持传说中的大洪水和夏朝的历史真实性）（Wu Qinglong and other 15 co-authors）。

Absrtact: China’s historiographical traditions tell of the successful control of a Great Flood leading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Xia dynasty and the beginning of civilization. However, the historicity of the flood and Xia remain controversial. Here, we reconstruct an earthquak-induced landslide dam outburst flood on the Yellow River about 1920 BCE that ranks as one of the largest freshwater floods of the Holocene and could account for the Great Flood. This would place the beginning of Xia at ~1900 BCE, several centuries later than traditionally thought. This date coincides with the major transition from the Neolithic to Bronze Age in the Yellow River valley and supports hypotheses that the primary state-level society of the Erlitou culture is an archaeological manifestation of the Xia dynasty.

摘要翻译：中国的编年史记载了“传说中”的古代大洪水的被成功控制和夏朝的因此而建立（甚至是中国文明的因此而开端）。但是其历史的真实性一直没有定论。本研究重建了公元前1900年左右由地震崩塌堰塞湖的崩溃所导致的大洪水爆发事件（那是一场全新世最大的洪水，因而真的可以算作“大洪水”的）。这个洪水年龄将夏朝始端放到公元前1900年左右(似乎比原来想像的夏朝始端迟了几百年)。这个洪水爆发年龄（公元前1900年左右）正好与黄河流域的新石器-铜器文化过渡期相吻合，因而它支持“二里头‘邦国社会’是夏朝的考古证据”的假说。

Science Editor's Summary: Flood control initiates Chinese civilization: Around four millennia ago, Emperor Yu the Great succeeded in controlling a huge flood in the Yellow River basin. This is considered to have led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Xia dynasty and the start of Chinese civilization. However, the dates of the events and the links between them have remained uncertain and controversial. Using stratigraphic data and radiocarbon dating, Wu et al. verify that the flood occurred and place the start of the Xia dynasty at about 1900 BC, thus reconciling the historical and archaeological chronologies.

Science主编的按语（翻译）： 洪水控制启动了中国文明------大约4000年前，大禹成动地控制了黄河流域的大洪水。这一行为导致了夏朝建立和启动了中国文明。但是，这些事件的年代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一直被争论不休。Wu Qinglong等证实了该大洪水的发生，进而将夏朝的起始年龄定为公元1900年前左右，从而调和了历史推算的年代与考古年代之间的矛盾。

    疑问一：积石峡的洪水去了二里头？

（1）原来大禹同志治理的是黄河源区的“地震造成”的一次短暂的洪水啊？即便大禹同志真的治理了那次“地震造成”的短暂洪水，那大禹同志只是干了件“一锤子的买卖”吧？因而“地震造成”的短暂洪水发生前大禹同志也没有机会累计治水的经验呀？他也没有机会积累日后“称王”所需要的人脉和声誉呀？

（2）即便是黄河源区被地震弄成了一个大水坝，那9个月后大坝崩溃后释放的洪水一直殃及到了“夏朝”境地（山西南部和中原）啦？从青海的积石峡、到兰州、到黄河的平缓转弯的广大、平坦、低河拔的地区（宁夏平原和河套平原）、经过山西到中原（见下图），那场洪水该有多大呀？这帮Science人有没有在以下地方找到公元前1920年被“地震堰塞湖崩溃”洪水淹没的痕迹？兰州？银川？包头？呼和浩特？甚至在黄河山西段也应该留下痕迹吧？如果洪水危机到了夏朝境地，那郑州和洛阳等一定是遭殃了的吧？

疑问二：大禹去了积石峡？

（1）目前的考古资料似乎在说（至少2012年前我熟知的资料）：4000年左右中国或类中国文化可分为八大区的（见下图a）。1）甘青区，2）蒙古中南区，3）蒙古东南区，4）长江中游区，5）长江下游区，6）海岱区（山东），7）中原区，8）四川区（资料较少）。

上图的b显示，以兰州-西宁为核心的甘青区在大约5800至4000年前是马家窑文化，其后是大约4000至3800年前的齐家文化（上图c），再后来是三种不同的文化（上图d；卡约：3600-2500年前；辛店：3600-2600年前；寺洼：3300-2500年前）。我想说的是，Science能否证明：“大禹同志”出身于马家窑文化吗？“大禹同志”出身于齐家文化吗？或Science能否证明：“大禹同志”干脆移民到了甘青地区吗？

2）聚焦“夏朝”。占据山东西部、陕西东南部、山西南部、河南大部的龙山文化与“传说中的夏朝”有关（甘青区的马家窑文化和齐家文化与传说中的夏朝”并无关系）（下图）。

我们目前的理解（至少2012年前我熟知的资料）是：被考古学界“疑似为”夏朝证据的“二里头文化”是几支龙山文化之一--河南龙山文化--的直接传承。其它几支龙山文化大约4000年前就衰落了，只有河南龙山文化向前演进为“邦国层次”（state-level）的“二里头文化”了。下图显示，大约4800年前中原地区是被仰韶文化主导的（下图b）。后来呢，河南龙山文化（下图c）占据了中原（约4800-4000年前）。

3) 再次，在其它几支龙山文化似乎大约4000年前衰落的同时，只有河南龙山文化向前演进为“二里头文化”了。“二里头文化”可能真的是“邦国层次”：虽然它的居民点是大大减少了，但它的“部落”集中度大大提高了。还有，它的社会“阶级”划分和分工变得很明显了。而且，它还可能有了“中央政府”。“二里头文化”的核心区实际上只是郑州以东的洛阳一带而已（见上图d）。

   大禹也许真的在中原治理过“气候洪水”的

（1）中国或类中国文化可分为八大区，其中的七大区（四川区除外）中的前六大文化似乎在大约4000年都有明显的衰落，只有河南的龙山文化演进为“邦国层次”的“二里头文化”了（见下图）。

（2）我们对已发表的关于过去一万年古气候资料（2012年前的发表）的归纳让我们倾向于接受这样一种猜测：大约8000至4000年的中国文化Domains (即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以西，蒙古高原戈壁以南的广大地区,岭南地区是除外的），气候是又湿又暖的，大约4000年前左右，即降温又变干（至少中国北方无疑是变干的）。而且，我们在黄土高原的西部找到了大面积的“河漫滩洪水漫灌”的证据（大约8000至4000年前）。类似的证据似乎在陕西境内的渭河也有的。我的团队没有宁夏平原和河套平原的“河漫滩洪水漫灌”的地层资料（我们没找过），但“二里头文化”核心区（即洛阳周边）似乎有“河漫滩洪水漫灌”的地层证据的（下图是别人资料的归纳）。只是“二里头文化”核心区的全新世研究的可靠度一直不高，很可能是：长期的人为影响已经使得“可靠重建”没有了可能。

（3）我想说：有没有办法证明一下：也许在大禹之前，河南龙山文化区一直被“气候洪水”（而非短暂的“地震洪水”）长期地困扰着？那样的话呢，大禹同志就有机会累积治水的经验啦；那样的话呢，大禹同志也就有机会积累日后“称王”所需要的人脉和声誉啦。

   几点注释

（1）我之所以“慷慨激昂”地认为Science是既吹牛又炒作，那是由于我自己花过数年的时间认真地扫过我的“中国考古盲”，确实不是由于我妒忌别人发了Science文章（Science已经出了6300期了，我妒忌得过来吗？）。不过，我这里得提及，我和青海师大的刘峰贵老师真的发表过相关的文章的（Liu, F.G. and Feng, Z.D., 2012. A dramatic cultural transition at ~4000 Calendar yr BP and its responsible climate changes in China. The Holocene, 22(10): 1181–1197）。

（2）我想申明：Science的文章确实是难发的，Science发表的文章的影响力确实是高的。但是，这绝不意味着：Science = 圣经。统计资料已经多次地表明过的：Science（也包括Nature）发表的文章的“垃圾率”一点儿也不低。Wu Qinglong他们在积石峡的地层和测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点局部的地层事件被炒成“热门”的“大禹治水”问题，也未免太夸张了。不过，如此炒作也是符合Science一贯风格的。虽然我没有发过Science，但我审过大约10篇Science和Nature的文章，自然读过很多很多的。我的理解是：它们的文章既要科学，又要有“诱惑”大众读者的考虑，自然它们更追求“轰动效应”了。我估计，如果不是大禹同志帮忙的话，积石峡“地震造成”的短暂洪水也不会有Science故事的。

（3）我不反对所有的Science“大禹故事”的作者们成为二级教授们，甚至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们。但是，我热情地期望：我上述的议论能引起考古学者和全新世气候学者的关注，您们一定不能认为Science = 圣经

（4）还有，夏朝的真实性和大禹的真实性以及中国的“夏商周断代工程”等问题，我不得不留给那些比我懂得更多的人去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