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当代的“倏和忽”

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 武夷山

（发表于《学习时报》2007，12，31）

很多开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汽车的老司机都会感慨地说：他们越开车胆子越小，意思是，尽管其驾驶技术更加娴熟，但是却懂得在路上不可造次，因为人命关天。同样的道理，随着科技进步，科学家们才进一步发现，地球生态系统之复杂性与脆弱性大大超出其最初的想象。另一方面，初民出于（在一些科学家看来的）“无知”而采取的一些行为（比如，因恐惧山神的暴怒而禁伐山林），从今天的认识基点来看又是非常理性的。

《庄子 应帝王》篇中有一个寓言：南海的天帝叫倏，北海的天帝叫忽，中央的天帝叫混沌。倏和忽两人常到混沌那里去玩耍，混沌招待他们非常殷勤周到。有一天倏和忽在一块商量怎样报答混沌的恩德。他们说，每个人都有眼耳口鼻……七窍，用来看呀，听呀，吃东西呀等等，偏那混沌一窍也没有，我们不如去替他凿出几窍来。于是就带了斧头、凿子之类的工具，去给混沌开窍。一天凿一窍，七天就凿了七窍。但是可怜的混沌，经他好朋友这么一凿，却一命呜呼，死去了。

两千多年前的这个寓言预示着人类社会如今的景象。混沌就是地球生态系统，倏和忽就是当代科学技术体系和生产消费系统。人们整天挖煤、采石油、砍伐森林、拦河建坝、开山取石等等，就同在混沌头上凿七窍差不多。做这些事，为的是改善人类福祉，用心是良好的（这里且不谈某些以牟取暴利为目的者的用心亦是可疑的），但后果也许是不堪设想的。倏和忽自以为掌握了自然规律（人都有七窍嘛），于是在采取“革命”行动时就勇气倍增，气贯长虹。文化大革命中，一些红卫兵在做出过激行动时，是坚信自己完全正确的。历史老人对他们说：你们做错了。同理，坚信自己掌握了自然规律，因此凭借强大的科学技术手段改天换地的人，也往往认为自己是创造历史、创造奇迹的英雄。历史老人仍会对他们说：你们太莽撞了！

那么，我是否一个反对科学技术的人呢？非也。我对李冰、张衡、张仲景等中国古代杰出人物佩服无比。李冰的都江堰是我们的先人凭借科学技术为人类造福的典型事例。但请注意：他所做的是分流而不是堵水，因为，水要流动才是不折不扣的自然规律。现在的人们无视埃及阿斯旺水坝的悲剧，还在轻率地、狂热地建坝。注意啊，要防止当代的“倏和忽”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