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灾为何无消防？  -- 看应急救灾中的消防制度

最近网上事故分析很多，笔者很好奇，为什么我们消防队伍对于抢险救灾的贡献很小呢？事故处理和救灾的主力都是杂牌军（什么中铁二十四局啦，公安特警啦）干的，比如温州特警支队长邵曳戎大放光彩，其实他们干的，应该是我们消防队伍从事的工作。从国内消防工作的边缘化，或许可以认识国内安全工作落后的困境。

个人认为，公安部的特警属于国安，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恐，大概相当于美国的FBI或国民警卫队。公安部警察搞刑事诉讼和民事诉讼，负责社会稳定，其实是公安。只有消防队伍，救灾抢险，才是搞民安（人民自身的安全）。从民事救灾中，消防队伍没啥贡献来看，国内的救灾体制是很成问题的。

根据个人的观察来看，美国的消防部门有三大任务：民情上达、救灾抢险和科普教育。现简要概述。

我过去有一位同事，在教书之前是康州的首席应急管理专员，每天负责接收各个消防部门传来的灾难消息和隐患，分类处理之后，传送给州长办公室备案。他本人原来就是消防队长出身，因此对各地的消防队长极为熟悉。其功能，大概相当于明代的东厂西厂（但没有处置权，仅有密报权）和清代的秘折制度。美国的消防队员，确实来源于社会各阶层，三教九流，信息汇聚，当然是很好的采样点。国内高层对于各种救灾形势的误判，谣言的广泛流传，就是缺乏一种下情上达的制度，大概人人都怕东厂西厂，所以连基层的应急管理也不要了。不能了解民意，是庙堂决策失误的主要因素。我们的领导和民意一样，都是被错误的舆论给煽动起来的，已经迟了半拍。现代社会的应急管理，排除了消防的贡献，谁是中国的东厂呢？

科普教育，是消防队员的另一项任务。美国校园非常关注学生的参政议政教育，经常邀请消防队员从事安全科普。这些消防队员有两种，一种是完全全职的职业制消防队员，他们更有理论水平和经验积累；另一种是兼职的义务制（或称志愿制）消防队员，对于消防工作有满腔的热情。他们都是美国校园希望突出的Role Model，因此在校园深受欢迎。对于救灾工作，两种态度都需要（职业和热情），我国的消防制度设计恰恰缺乏这两种态度。我国舆论对消防工作的认识很肤浅，因为大多数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校园消防教育。

至于抢险救灾，那就不用说了。美国以前认为救灾是地方上的事（现在损失大了，联邦不得不插手，还是有限的，以地方自救为主），与联邦政府无关。消防队伍来自地税，有钱就搞职业制，没钱就来义务制。安全搞得好的地方，交税比较高（地税主要用于地方的医疗、消防和教育），所以居住在好的地段，代价不菲。我国目前地价已经拉开，但是在消防制度上差别还不明显，依然是总队、支队、大队和中队的制度。消防投入以靠国防投入，所以大家都不愿为安全投资。消防（安全）投入靠国家哩，干我啥事？民众的公民素质或安全觉悟，在校园阶段就没有树立起来，而其中的原因在于我国消防制度的非职业化，光靠那些消防的临时从业人员是不可能树立正确的安全意识和议政态度的。美国公民纳税有觉悟，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钱有多少流入了当地的医疗、消防和教育。国内税收那么高，很快也会照搬美国制度的，不能永远无法解释税收的去向。

那么，由于我国消防没有完成美国消防的三大任务，会带来哪些后果呢？

首先，为了救灾，不计成本。一次救灾不当的损失，足以全面改造国内的消防制度和投入。看看救灾（地震救灾和石油泄漏）的规模，我们就知道损失是巨大的，而这些损失，理论上是可以预防，并就地处理的，未必需要外来的帮助。虽然在救灾上有应急的好处（这是宋代临时性的军巡铺制度的临时性好处），我国消防制度的最大缺陷在于防灾不足，因此对于整体的社会减灾并不能发挥很好的效果。

其次，消防工作投入不足。北京的隆福商场大火（缺乏自助呼吸设备，不能进火场灭火）、克拉玛依大火（忘了带消防斧，不懂得火场排烟的重要性）、衡阳大火（到场延误并过度用水）、上海高层大火（到场延误并设备不足）等种种怪象，是可以通过投入加以预防和避免的。动车事故，消防到场很早，可是没有设备，干瞪眼啊。设备就是说话权，有消防在场，特警本来是靠边站的。现在我们的消防靠边站了，谁在现场组织救灾？谁比消防的救灾经验更丰富？

第三，信息封锁，浪费教训。由于我们不能直面消防制度带来的弊端，所以灾难处理都是以信息封锁为主，不能认真调查真相并吸取教训。 国内消防，除了深圳舞王大火抓了几只替罪羊，没有一次灾难带来深刻的反省和全面的改进。愚蠢的错误，接二连三地发生。作为安全保障的最后长城，消防队伍应当发挥社会救灾的功能，可是屡屡出错，还不能议论。

灾难的本质特征，有其内在的以人为本，人人参与的倾向。我国的消防队伍军事化管理，服从了中央，脱离了民间，便于集中管理，却不便于防灾和减灾。面对以人为本的呼求，现在是改革过去的集体为本的消防体制的时候了。

有道是，消防靠边站，外行大救灾，民众看不见，社会多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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