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老师又介绍《鲁拜集》，故而又看了十二年前的拙稿。2014年因事将其贴到科学网博客，但附件已不能下载，故而贴出相关五首诗的拙译并略作解说。错漏欠妥之处，还请博友批评指正。谢谢大家啦。 

"I came like Water and like Wind I go" 之诠释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75648-786789.html

 第26首

Why, all the Saints and Sages who discuss’d

Of the Two Worlds so wisely——they are thrust

Like foolish Prophets forth; their Words to Scorn

Are scatter’d, and their Mouths are stopt with Dust.

天堂地狱本虚悬，劝世圣贤非卦仙。

只因肉身埋黄土，逆耳忠言散如烟。

  第27首 

Myself when young did eagerly frequent

Doctor and Saint, and heard great argument

About it and about: but evermore

Came out by the same Door where in I went.

年少殷勤圣哲随，高论频闻生死窥。

道义精微难顿(彻)悟，未能入室原路回。

  第28首 

With them the Seed of Wisdom did I sow,

And with mine own hand wrought to make it grow.

And this was all the Harvest that I reap'd ——

"I came like Water and like Wind I go."

慧根亦已入我心，善果皆因培灌勤：

此生顺畅如流水，而今远行似风轻。

   第29首 

Into this Universe, and why not knowing

Nor whence, like Water willy-nilly flowing;

And out of it, as Wind along the Waste,

I know not whither, willy-nilly blowing.

前世渺渺不可究，今生忽忽似水流。

去路漫漫人烟少，御风悠悠越荒丘。

    第30首 

What, without asking, hither hurried Whence?

And, without asking, Whither hurried hence!

Oh, many a Cup of this forbidden Wine

Must drown the memory of that insolence!

从何来此不需知，此去何方亦休提。

劝君且饮忘情水，屈辱忧愁即可离。

拙译用词，如圣贤、卦仙、肉身、黄土、道义、顿(彻)悟、入室，以及慧根、善果、远行、去路、御风等，均是中文原本就有的，且与英文大致对等或略有变换，如用“肉身埋黄土”译 “Mouths are stopt with Dust”；尽管添加些许诠释，仍留有读者解读、阐发的空间。

“I came like Water and like Wind I go” 译为 “此生顺畅如流水，而今远行似风轻”，或许过于落实；不过，与其他译者所说“失望”不同，笔者认为这是人生最后的得意，值得明确地说出来，以引起读者的感慨和赞叹。无庸置疑，诗与诗人之境遇相关，而译文也受译者之经历影响。

拙译使五首诗成为环环相扣的整体，清晰体现了达观的人生态度，似乎也更忠实于英文原诗：尽管天堂地狱均无，但今生仍需努力劳作，行善积德，他日即可无牵无挂、轻快而去；功不唐捐，善亦有报。 

另有几点感想，罗列如下。

（1）      第26首的第一个词“Why” 似未得到译者的注意，因而中译文都是对“Saints and Sages”嘲讽（郭沫若，2009：26；黄杲炘，2007：187；柏丽，1990：48；李霁野，2004：10；鹤西2010：12），而不是感叹其遭人误解：圣贤只是以“Two Worlds”设喻，劝人行善积德，“Words to Scorn”即逆耳之忠言。此乃宗教之积极意义，不宜否定。

（2）      “Two Worlds”或许可以理解为“天堂地狱”、“善恶之间”；第63、66和67首诗具体讨论“heaven and hell”。又，以“two worlds，heaven and hell”可查到众多网页。

（3）      汉语 “圣哲”之意象乃孔子、老子等文化伟人，应有敬畏之心；而鹤西（2010：12）译文“他们的话一钱不值，他们的嘴也塞满了泥巴”，真有伤诗情，令人掩卷。或许，这正是对人生失望的体现。

（4）       “Came out by the same Door where in I went” 并不意味着一无所获的失望；只是说，自己没有留下，还是原路返回。这样的经历是常有的，如参观博物馆、瞻仰寺庙等。此外，我等大学四年，进出同一个校门，但状态已完全不同。

（5）      “the Seed of Wisdom” 是跟随 “Doctor and Saint” 时播入自己心中的，句中 did 或有强调的意味，即尽管“原路返回”，但智慧的种子已经播入心中。郭译“我也学播了智慧之种”或许对原诗有所误解；其它译文似也不够准确。

（6）      “智慧的种子” 或许就是对“生死两界” 的认识，“make it grow”即形成对人生的达观态度。对生死的认识是《拜鲁集》的主题之一（李亚林，1994）。如前所述，作者Khayyam和英译者Fitzgerald对生死都很达观。此外，作者、英译者和读者Littlewood 之人生，都富有成果，颇可自得，更令我等景仰。

（7）      “I came like Water and like Wind I go”如前所述，体现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这才是智慧之种的果实，辛苦劳作的收成，类似于庄子生死顺化。其后面的第29首以及第30首诗对“生死观”再作具体说明。

（8）     郭译 “飘飘入世，如水之不得不流” 译“like Water willy-nilly flowing”有些过硬。水流乃天性使然，并非受外界“胁迫”。willy-nilly 有义项 in a careless way without planning，即漫无目的，似可译为“自由自在地”。

（9）      “And out of it, as Wind along the Waste”，其意可能是，离世之后就如风在荒原上不断向前。Waste荒原，只是无人居住而已，并无厌恶之意。当然，景随情异，荒丘野岭，或许别有美感

（10）   郭译“飘飘出世，如风之不得不吹”似乎有恋世的感觉。郭沫若先生的处境和行事，从青年到老年，可能都有种种“不得不”的感觉，因而出语别有情怀。当然，这也可以称之为“其‘自然’、‘浪漫’情绪的宣泄”（金春岚和黄芳，2012）。

（11）   梁实秋译文未全部押韵，近于分行散文；黄杲炘译文“5顿12字”比较整齐，但句子增长，韵脚效果降低，有时诵读困难，如第27和28首；第29首因含句中韵则诵读流畅。刘新民（2007）、邵斌（2011：121-123）有详尽讨论。

（12）   黄克孙所译七绝似乎没有起到绍介外国文化的作用，或许不宜提倡，尽管其自有文学价值，也颇受推崇。又，因“麈”与 “塵”字型相近，将其误植为“尘”，殊为可惜（黄克孙，2009：69）。

阅读的译本有十种以上，部分为电子书籍。

相关博文：新月哪能西边升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275648-7560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