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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程俊英先生译注的《诗经》从头到尾又听了一遍。注意到是上海古籍出版社的有声读物,难怪朗诵和配乐都很专业,不足只是背景音乐在个别处过响。为了听得更精确,需要时查阅,买了本纸质的书。听过之后,又听了一遍没有注释和翻译的版本,由过去听《柳如是别传》时那位声音好听的男士朗诵。某种意义上,听白本可以算是测验。结果是掌握的不够好。过去熟悉的篇章,依旧很熟悉;不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特别是《雅》和《颂》中的篇目。
《诗经》写于两千多年前,当时的活动如种田、砍树、打猎等,只有历史的意义,不太能引起共鸣。但有些情感情绪,如男欢女爱、思远盼归、感时伤逝、明哲保身之类,与现在仍有共通之处。甚至有些生活细节,读了仍觉亲切。这里只说一个例子,早起。
早晨起床一般不是愉快的体验。夫妻兴致特别好是例外,如《郑风·女曰鸡鸣》。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
妻子说鸡叫了,丈夫说天还没有亮。妻子让丈夫起来,一起仰望星空。丈夫说要出去打猎。妻子说好吃好喝过和谐日子。现代人不需要打猎,只需要挣钱。有了钱,点快递都能买到,仍可以“与子偕老”“莫不静好”。
更常见的是早上赖床,如《齐风·鸡鸣》所述。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妻子叫早,告诉丈夫鸡叫天亮,该去上朝了。丈夫贪睡,说不是鸡叫天明,只是苍蝇飞和星光,天没有亮;进而邀请妻子继续睡觉。妻子还是说,朝会要散了,不去遭人怨。
仓促起床,可能很狼狈,如《齐风·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
颠之倒之,自公召之。
东方未晞,颠倒裳衣。
倒之颠之,自公令之。
……
上面发了令,天不亮就起床,衣服都穿反了。这没有《女曰鸡鸣》的甜蜜,也没有《鸡鸣》的慵懒,只有打工者的辛劳。
辛劳的不仅是打工者,天子也要起大早,如《小雅·庭燎》。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
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煇。
君子至止,言观其旂。
夜未尽晨未至,诸侯由远及近,天子也要准备上朝。
寒假的学期,每周两次早上八点的课,五点就要起床。没有课时送幼儿园,也要六点多起床。听到《诗经》中早起的诗篇,很有同感。
这次重听,还特别注意了《大雅》和《商颂》中的周商史诗。重新读了王国维先生《殷周制度论》。体会开首一句,“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我觉得周代商的剧变,似乎有些像斯巴达战胜了雅典,或者是哥特人攻占了罗马城。简朴和划一的文明战胜例如繁华和多样的文明,就是王国维文中所谓“有德与无德之兴亡”。于是华夏合众国变成了华夏帝国。定于一尊的“家天下”其实现成于周,而不是通常认为的秦。但商周之变这段历史难以发掘真相,因为现有典籍都是周之后,《封神演义》固然只是神魔小说,《史记》中殷商的记载也不可信,《资治通鉴》以周为开篇不涉殷商。《诗经·商颂》虽然是春秋时代作品,但还是有些信息。《殷周制度论》也引用了《诗经》中其他篇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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