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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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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端午，照例我早晨六点半钟就走在了荆秘路的大道上。在农机校门口不远处，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位卖栀子花的老妪。栀子花我本并不觉得稀奇，但是看到是为老妇人在卖，况且今天过节，遂决定买些送给同事。
我走近那老妇人，她真的很老，脸上的皱纹很深，反映也很迟钝，不单动作慢得很，连刚刚收了人家钱也记不得。我蹲在她面前时才发现，原来装花的是一个颇大的竹篮，篮中的花一律都是花蕊朝上、画地朝下整齐的排放着的，上上下下排了三层，但是上一层的花蒂是插在下层花蕊之间的缝隙中的，所以并没有上下压着。老人摘花的时候摘得很大方，每一朵都留了很长的一截枝，篮子里有花也有蕾。每朵花一毛，今天的生意还不错。我一气买了10朵，算是大买家了，因而得到了两朵的馈赠。我付了钱，捧着12朵栀子花走向办公室，我却无法如往常一样健步如飞了，因为刚才买花的经历已经被撞开了我关于记忆的闸门。
很小的时候，一见到到邻居园子里盛开的栀子花，我和弟弟就吵着要。妈妈不得不向邻居要几朵来哄我们，看到湾子里那些大姐姐们都争着、抢着要的东西我们也有了，我们高兴极了，于是要的更凶了。妈妈拗不过我们，干脆索来一枝栀子花树的根为我们在自家园子里种了一株。
栀子花本是难养的花种，而且我们所得的根是枝枯烂的老根，但是在妈妈的精心照料和我们的期盼下，两年后竟也长成了树形。没过多久，春夏交季的栀子枝头便开始挂几点花骨朵了，有露的早晨看上去像佳人的眼睛，还眨巴眨巴的。自第一批栀子花盛开开始，我们家每年一到夏季就整天弥漫着栀子花的芳香。栀子花开放的季节也是我们家热闹的时节，因为湾子里的大小姑娘们开始把花源定位到我家，妈妈是个喜欢与人分享欢乐的人，我们小孩子也不再如从前那样稀奇这花，所以都丝毫不吝啬将栀子花送给别人。于是炎炎夏日里因为栀子花的存在，我们家每天都少不了欢声笑语。
我家园子里的栀子花长得很好，邻居家的却不不知为何被砍毁了。这样一来我们家的栀子花成了绝版的，每夏或亲自登门或托人向我家索花的人络绎不绝。等到我上学时，我发现不止在我们湾子里，即便在整个村子我家的栀子花也算得了稀奇物。于是妈妈蹦出了卖花的念头，我也并不觉得羞，欣然提着几十朵花到学校里卖，栀子花果然颇有吸引力，竟真有许多人愿意为她付价，第一次带到学校的花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这自然大大激起了我们卖花的兴趣，于是每天我都提些花到学校里卖，五分钱一朵，买得多的我还会送几朵。卖花得来的钱我按照妈妈的吩咐，用来买自己需要的文具和一些零食。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季卖花赚得的总额是三元八角，因为这个数恰是我六年级在学校开临时商店第一单货的纯利。
后来弟弟也上学了，于是我们一起卖花。我们兄弟俩每天早早地到园中踏露采花，采摘的花有的是大开的，有的是含苞待放的。然后我们拣一些最好的擦拭干净，在妈妈的床头、自己书桌、正堂的几案两端上分别放上几朵。余下的花我们两兄弟每人分一些，各找口袋、竹篮等装好，别过父母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向学校。这时我们的花价已经是每朵一毛了，尽管价格有所上涨，但我们的销量不减反增。这样两年下来，我们卖花竟也卖出了点名气，几乎全村子的人都知道我们熊家俩兄弟卖栀子花，其他湾子里大姑娘也时常托人到我们这里卖花，还有些同学向我们预定。那时我们兄弟俩都因为我们家的栀子花颇感得意，每天上学都兴奋极了！
我上三年级后因为学业负担加重和害羞，便不再卖花了。而两个弟弟继续了一段时间，但终于因为销路大不如前而停下来了。这倒不是因为人们对栀子花不那么喜爱了，而是因为妈妈已帮许多人家种活了栀子花，他们都可受用自家的花了。
但是园中的栀子花并不会因为自己少了下家而缓速生长，反而在此后的一两年达到了每日开放100多朵的高潮。这些花除了我们家自己享用和送人外，多余的就任她在枝头自生自灭了。
此后一去多年对于栀子花的更深的记忆只在文字上了。
四年级的一篇作文我写了“我家的栀子花”，那篇文字激起了我许多对于栀子花的思考，我将栀子花的特点和喜人之处归为两点：“香”和“纯”。我赞美栀子花因为她香，为人们的生活增添了一些好的气味，增加了人们的嗅觉享受；因为她纯，增加了人们的视觉享受，她代表着一种圣洁。总之看到她的形色、嗅到他气息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你的志趣也会因此而得到陶冶。 自不用讲，对于我们家，栀子花有着更多的意义，她是我们欢乐的一个源泉。
栀子花是清香和纯洁的代表，她的这个角色在以后我的几篇诗歌和散文里一直没有变过。其实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么想的，这倒不是因为我这些年来没有关注这花，没有思考她，而是因为这个想法实在也已牢固地占据了我对栀子花的认识。
高考结束以后，我立即真正背负起了很多本不该由自己承担的担子。那时我不到十八岁，但从那以后我就不得不像许多同龄人不用想的事，做许多同龄人不用做的事，这甚至使得我的生活方式都与很多同龄人不一样。其间我很少接触到栀子花，自然更少去思考和体味她了。因为她毕竟那样的脆弱，哪里符合我当时的心境啊？
大三的一个周末，我偶得了一朵栀子花，信手丢在桌角。一连忙碌了一周，周末清理书桌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朵栀子花，她当然已经枯黄，但当我拿起她想扔进垃圾桶时，我嗅了一股清香，那么熟悉、那么惬意。啊，过了这么久这花居然还这么香！她的香味并未随时间的流逝、形色的萎褪而丝毫衰退。这深深打动了我，我并没有立即将这朵栀子花处理掉，而是好好地将她安放在我的书架上。又过了一两周，她的香味也并未大减。一连几周，我的书桌周围都弥漫着栀子花的香味。
这件事改变了我对栀子花的看法，她虽看似脆弱，但丝毫不因为自己的形体的落败而改变自己的志趣。这正是坚强啊！我以前接触栀子花的时候从不需一朵放在案头好几天，竟从未发现她的这一特点，我竟因为自己身边栀子花太多而晚认识了她这许多年。
其实我早该想到，栀子花能够以那样典雅圣洁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必定是经历过了一番历练的。她盛开在骄阳似火的炎炎夏日，还要向人们展示自己的清纯和幽香，这是需要何等的勇气和坚毅啊。她们惟有在生命最旺盛的时刻展示自己圣洁的美丽姿态，等到形容难支之时，又靠自己的余力持久地向人们散发芬香。在这从生到死的全部过程中，她们从未放弃自己的高雅的旨趣。
在人生旅程的许多地方，我曾在理想和现实的夹逼下不得不做出许多令人为难的选择，但是我无法如栀子花一样保持那份高洁的旨趣。
人生不可能完美，能够始终如一朝着自己的志向前行并非易事。而栀子花昭示我们的或许正是一种竭尽全力项目标前行的精神，我需要这种精神。
2006年05月31日（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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