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家(9)——闲话馄饨
曾泳春
这几天好像运气差到喝水都塞牙的地步。前两天空压机坏了(已撒娇),今天这个不能再撒娇了,原因是取款机坏了,而取款机不是我的,我不能再写“我的取款机坏了”。因为学生明天要出差,我急着去取点现金给他们带着,冒着灼热的秋阳跑了大半个校园,一看取款机周围没人,窃喜,急忙把卡插进去,却推不动,拿出来再插、再推,还是推不动,还差点把卡推折了。才明白是取款机坏了,怪不得向来排长队的取款机前没人呢!
想起读硕士时的一个笑话。一个博士生,去开他惯常开的煤气做实验。一拧煤气罐的开关,拧不动;运了运气再拧,还是拧不动。博士生火了,拿了把锤子开始敲,“砰砰砰”的声音惊动了师弟。博士生说煤气罐开关拧不开啊,只好敲,师弟惊呼一声:可我刚刚把开关开到最大了。原来这个博士生只知道坚决地往一个方向死拧,却想不起来试着往反方向拧一下。这哥们后来去了美国,但愿他到了美利坚能变得聪明一些。
言归正传,不过我也不知道要正传什么,邢志忠老人家在回复我的评论时透露11月份要来上海,想要我请他吃馄饨。我说:上海人民欢迎你。作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美食家,于是我就想说说馄饨。
北方以饺子出名,但似乎没有馄饨。事实上南方的馄饨与北方的饺子,都是面皮里包着馅儿,并无太大的区别,要说有区别的话,恐怕只有这一点了:饺子是不带汤吃的,而馄饨是下到汤里吃的。但北方的饺子比南方的馄饨名气响,我认为是因为中国的文化,还是以北方文化为主。这不,莫言这个北方人获诺贝尔奖了,难道他不是因为向世界展现中国北方农村的文化而受到青睐的吗?我一直不喜欢北方那种尘土飞扬的脏兮兮的场景,一看就条件反射地口渴,想洗澡。北方文化又干又烈,土地是黄扑扑的干土地,汉子是络腮胡子脸上毫无表情的双旗镇刀客,而女人则是那种热得像火、烈得像马一样的“我奶奶”。北方的文化在缺水的背景下发展起来,饺子则是干烈的北方文化中的一片绿洲,干中带润,烈中带柔,那一团软软的面团,揉软了北方文化,与另一种干到极致的北方食物“馍”相比,饺子是多么温润的北方食物啊!
但饺子相比于馄饨,还是干了点。馄饨一定是带汤吃的,因此馄饨的汤料,甚至比馄饨本身更有讲究,这是干烈的北方人难以领略的。馄饨在四川称为“抄手”,我一直记得电影《寒夜》里,曾树生(潘虹)在寒冷的夜里从临街的楼上吊下去一个碗,为汪文宣(许还山)买一碗抄手的那个场景。四川的抄手我猜想是会加很多辣椒油一类的作料,我没有吃过。馄饨在港粤叫作“云吞”,港粤人吃云吞通常和面一起吃,云吞面是非常正宗的夜宵。我在广东的时候,从来没喜欢过云吞面,嫌云吞和面都太硬,汤太淡,味道很一般。但现在想来,在饥肠辘辘的深夜吃一碗云吞面,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闽南的馄饨称为“扁食”,不知是不是因为形状小而扁的原因。小时候,到厦门“吴再添”吃一碗沙茶面或者扁食,那真是不小心会把舌头也吞进去的美食——主要是汤太鲜了。
现在想来,扁食和抄手都相当于上海的“小馄饨”。我刚到上海时,就被上海人的细致震住了。我想吃馄饨,他们问我要吃小馄饨还是中馄饨还是大馄饨,直接把我整懵了。上海人细致,排骨要分成小排和大排,排骨汤是小排汤,排骨年糕是大排年糕。我去厦大玩时,跟我弟弟说要喝小排汤,他打了个冷战说:姐,你怎么也学得上海人那样小模小样,排骨就是排骨,还来个小排骨。说得我脸都红了。但上海人的馄饨直接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第一次看到像饺子一样大的馄饨,而且馄饨里还包着菜。闽南的扁食只包一点肉馅,小小扁扁的,如果用燕皮包,就是燕皮扁食,那就是肉皮包肉馅了(因为燕皮是肉剁碎了做成的皮)。我的常识是:扁食(馄饨)是纯肉馅的,而饺子是混合馅的。而到了上海我才知道,上海人把馄饨做成了很多品种,纯肉馅的馄饨通常做成小馄饨,而中馄饨和大馄饨中,最经典的是荠菜馄饨。
上海人对荠菜馄饨的喜爱,比北方人对饺子的喜爱,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如果是周末,上海女人就想着要包一次荠菜馄饨。荠菜原是一种野菜,春天地头上都能挖到,有一种特殊的清香。荠菜与肉末混合,再加上一些香菇末,做成荠菜香菇馅儿,女人坐在窗边,依然穿着精致,拿纤纤细手拈起一张馄饨皮,手指灵巧地动着,嘴角轻轻上扬,转眼就包成一个精致的馄饨;灶上正熬着一锅鸡汤,等馄饨一个个包好了,鸡汤也熬好了,馄饨下到鸡汤里,盛出来,香气扑鼻。荠菜馄饨,也是上海人的最爱之一。馄饨与饺子,分别属于南方和北方食品,都是馅儿和皮包成,本质并无太大的区别,如果硬要说出区别的话,那就是包馄饨的上海女人,她们下厨并不换下名牌衣服,有时还依然穿着高跟鞋,于是烧菜的动作变得优雅。而这样的上海菜,融入了上海女人的小资,一种挥之不去的精致。
写了这么多,那神马,邢老人家,您到了上海,是要吃小馄饨呢还是小馄饨呢还是小馄饨呢?
从北卡回国前一天学生给我做的粥,说再伺候一下老师,以后没几乎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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