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贝加尔湖流连，总算没有辜负这个暑假。因有所托接手了一项广告研究课题，我跟几位年轻老师说，这可能是我26年广告专业的最后一次实务。我们都需要了解一下这个行业的真正现实，它的变化以及可能的走向。前两天去高强度的调研走访还真有点辛苦，大约是15年前，我曾提出“泛广告思维”概念（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现代广告策划》前言），现在看来已然无需置疑。调研中在多个资深广告人那里，都听到了这个提法。调研期间恰有山西大同电话问及北魏佛教会议行程，原本已经提交了文章要去参会的。恰当晚又接云林禅寺有讯息，问及东南佛国之事。调研匆匆疲劳，只好放弃了大同开会的想法。时候觉得很无奈，自己就是在这种多重的业务指向中辗转。

〔夜行西湖归来一绝句〕2018.07.29.

陶渊明不可一日无酒，苏轼云无竹令人俗。自谓几日无诗词，感觉俗了不少。是夜从北山路过断桥，沿白堤入孤山路跨西泠桥。忽忆八年前友人相会，曾以《洞仙歌》写苏小小事。归来欲再写此调，且留待明日聚会人间烟火区块链，美俄关系贸易战。聊以绝句为记：

夜月朦胧花影澹，芙蕖不语自清圆。

断桥一路孤山外，却忆西泠写洞仙。

〔苏武牧羊究竟在哪里〕2018.08.01.

大约是18岁那年，我曾经写过一首诗，题目是《我曾经做过一个扑朔迷离的梦》。那是我的诗歌第一次被公开朗诵，后来诗被用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配音，在那个年代里制作成录音带。多年之后，每想起那个年代，依然可以感受到命运之神那悲怆的扣门之声。那首略长的诗歌，很大程度上是年轻时代渴望功业的心灵折射。放佛一个精灵在古老的大地上空飞翔，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穿越了五千年的中华历史。如今真的要去贝加尔湖了，想弄明白苏武牧羊究竟在哪里。班固《汉书》说匈奴单于知苏武不可屈，乃徙武于北海上使其牧羊。后人言北海即今贝加尔湖，但贝加尔湖很大，具体又在哪里呢？传说中的苏武与李陵赠答诗，一向都很喜欢。晚唐温庭筠的《苏武庙》诗写的也很好：苏武魂销汉使前，古祠高树两茫然。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烟。他写的这个苏武庙应该在今天的甘肃民勤县，此处又有苏武山。有意思的是，兰州大学有位院士，根据生态学背景，竟考证此处即苏武牧羊处。这样一说可是相差千万里了。谷歌地图可见从中国甘肃省的民勤县，到现在的俄罗斯贝加尔湖，不仅国内跨省，而且中间还隔了一个蒙古国。我特意在图上搜出几处地名，分别是蒙古的杭爱山，中国古代叫燕然山；还有更远的肯特山，古代叫狼居胥山。前者是东汉追击匈奴勒石刻碑的地方，后者是西汉霍去病大驱匈奴于漠北，在此封山祭天之处。苏武与霍去病同年出生，他出使匈奴时，功成名就24岁便辞世的霍去病，已经过去了17年。从百年汉匈攻战史看，苏武牧羊的北海就是贝加尔湖，而不可能是今天甘肃的民勤。至于在北海何处，这是接下来就要关注的地方。

〔插曲出发前：随手步韵一首〕2018.08.03.

出行前恰见同学群里有诗作，且步韵一首。好像用了几个故事：列子鸥鹭相盟，桓温树犹如此，玄学言不尽意，阮籍夜中不能寐，谢灵运怡情山水，最后两句化用苏轼诗。

老来知命算浮生，自省初心鸥鹭盟。

欲辨忘言难尽意，树犹如此亦多情。

阮怀独坐三更月，谢屐随行十数程。

世路如今人已惯，钱塘江上看潮平。

颔联用“树犹如此亦多情”，可能更清楚一些。《世说新语》讲：桓公北征，过金城，见昔为琅琊时所种柳，皆已十围。概然曰：“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有意思的是，几个小时后飞机真的从钱塘江上飞过。这条之字形的大江浩浩荡荡，在它流入大海的地方，形成一个开阔的入海口，这一带便是杭州湾。几十年的生活，那个扑朔迷离的梦，越来越淡几乎了无踪影，所以印象里只有杭州湾很大很大。第一站到达内蒙经济最发达的城市，鄂尔多斯的空阔，是江南城市无法比拟的。联想从古代匈奴到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他们的空间观一定比汉人开阔，这也是征服者的视野。

次日飞机穿越蒙古高原飞向西伯利亚，目的地伊尔库斯克。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地名：温都尔汗。浮想联翩的是共和国往事，据说林副统帅当年就是飞的这条航线。俯瞰温都尔汗，一代将星陨落，可怜英雄折戟沈沙铁未销。伊尔库斯克，这个俄罗斯远东最大工业城市，也是距离贝加尔湖最近的城市。在贝加尔湖的东面是布里亚特蒙古共和国，首都所在地乌兰乌德，中国古代苏武牧羊应该就是在这里。据说100多年前共产国际的远东支部也是在这里，策动了蒙古从中国独立，并在这里策划了中国的红色革命。飞机上做了一个中国梦的畅想，以后某大要建不世之功彪炳千秋的话，理由很充分：蒙古回归邦联，然后布里亚特蒙古共和国从俄罗斯分出来。那样可以从贝加尔湖修条运河，跟京杭运河连通，不但改变华北缺水，而且引入世界最大蓄量淡水到雄安新区，也省的搞什么南水北调啦。

〔安加拉河：伊尔库斯克的联想〕2018.08.05.

伊尔库斯克处于西伯利亚中东部，它的机场看上去有点老旧，实际上也很狭小。看来这座西伯利亚的第二大都市，如今有点凋零，空港没有中国那么奢华繁忙。不过这也挺好，有一种古朴而又真实的宁静。安加拉河是贝加尔湖流出的唯一河流，第一站便经过这个城市。伊尔库斯克原本是17世纪，居住在此的布里亚特蒙古人首领的名字，但城市建造者却是来自俄国的哥萨克人。当时这里居住着属于大清帝国的布里亚特蒙古人，据说俄国沙皇派了哥萨克兵团前来夺取这片土地，但哥萨克骑兵的首领却不想交战，于时便使用了美男计。颜值奇高的帅哥，花了半年多时间，终于把布里亚特首领的女儿搞到手，于是双方联姻。俄罗斯女婿建造了这座城市，并用蒙古丈人的名字命名城市。

这些应该是康熙帝平定三藩前的事儿。再后来便是著名的《尼布楚条约》，大清国的康熙和俄国的沙皇签了一个条约，于是便把这一带划给了俄国。少年读书时原本没学过历史，知道这么个掌故，得归功于金庸《鹿鼎记》中韦小宝的表现。

这些木屋大约就是那个时期保留的。对于哥萨克的印象，还是年轻时读肖洛霍夫小说《静静的顿河》时，书中葛利高里依稀的影子，他喜欢上了邻居的妻子阿克西妮娅。颇感兴趣的是，后来多年俄罗斯人基本上灭了蒙古族分支的鞑靼人和布里亚特人，但看摊上摆放的模型娃娃，很多却是蒙古造型。

当然这个女孩是中国的。巧的是这个和奶奶一起出游的东北女孩，告诉我她是浙江大学的学生，而且学的是广告专业。令人感慨的是，大千世界竟有如此的巧合。

居住的这家酒店红色标识，栏杆上、长椅上都装饰了红五星，起初以为是红色苏联残留的踪迹。后来听说，酒店俄语名字的意思是“可居住的屋子”，但翻译软件却翻成“有利可图的房子”。这也许是一种暗示，从彼得大帝到普京大帝，从大清的康熙到本朝的大大，国家关系本质就是利益关系。

果然这个已经抛弃了马克思主义的国家，还在这个城市保留了一条马克思大街。据说当年中苏关系紧张时候，勃列日涅夫曾到伊尔库斯克，于是这个城市便严阵以待大规模备战。再次返回这个城市是三天之后，有点奇怪的是，为何这天有很多结婚的。难道俄罗斯人也讲究这个吉利数字：2018.8.8。深入城市探寻她的美丽。街头的姑娘们见面打招呼，好像也在问：啥时候结婚啊？

这幢端正的建筑，是伊尔库斯克的州政府，类似于中国的省级行政机关大楼，不过咱鄂尔多斯市随便拿一个局级大楼，看上去都比它气派。在州政府旁边，有个不大的圆顶建筑，像是中国的亭子般，那是结婚新人证婚时说愿意嫁娶的地方。

〔安加拉河：伊尔库斯克的联想〕2018.08.06.

从伊尔库斯克出发，车向东北方向，贝加尔湖中最大的奥利洪岛。全岛面积730平方公里，据说新加坡的总理到此曾感叹，这岛比他的国家面积还要大。其实不仅仅是大，主要是周围水很深，最深处1673米，是全世界淡水储量最大的湖泊，也是世界淡水湖的最深处。

沿途西伯利亚空阔的草原。从伊尔库斯科到奥利洪岛，车行五个小时。一路上扑面而来的是茫茫的草原，野草野花，间或有牛，不知为何却几乎没有看见羊。午后到达奥利洪岛，这是贝加尔湖中最大的一个岛。木屋联排的三楼，从阳台上眺望，由近及远有种心旷神怡之感。草地、围栏、错落的木屋、蒙古包一般的蓬帐。小路迤逦地向湖边延伸，远方白云点缀的天空，清澈的湖水如蓝天一般，高原沿着湖面，画出了一道美丽的天际线，在天与湖之间做了一个完美的黄金分割。

回望岛上的荒原，莽莽苍苍，风吹草低却没有看见牛羊。大自然保持了千古不变的本色，想象当年苏武牧羊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在俯仰的间歇，我们要介绍一下贝加尔湖。湖的名字来自蒙古语的发音，原本的意思是“富饶的湖”，所以中国古代称之为北海，既是音也是方位。这个位于西伯利亚东部的大湖，湖域面积3.15万平方公里，是世界第一深水湖，也是欧亚大陆上最大的淡水湖。贝加尔湖淡水储量占世界的20%，天然的湖水净化能力，使其水质上乘超越一般饮用水，水量足够50亿人饮用半个世纪。

贝加尔湖里有多少水？有300多条河流日夜不息的注入贝加尔湖中，而只有一条安加拉河发源于此。作为贝加尔湖水流出的唯一通道，安加拉河在流过约1800公里后，汇入叶尼塞河，浩浩荡荡流入北冰洋。形象的比喻是，假如其湖盆中不再增加一滴水，唯一发源于贝加尔湖的安加拉河，需要400年才能把这里的水排尽；而假如贝加尔湖完全干涸，即使全世界的河流全部流入贝加尔湖，也需要300多天才能把它填满。

突然想到家乡的千岛湖，比之于贝加尔湖，千岛湖简直就像是下雨天的一个小小的积水坑。而我们的长江黄河，不仅水量不足而且过于混浊，似乎失去了某种光环。贝加尔湖，汉代原本是中国北方游牧民族生活的地方，即便是到了清代康熙的时候，也曾经被大清帝国控制。如今这一带的俄罗斯人，很多看上去模样长得像中国人，那是和汉人同一人种的布里亚特蒙古人。

这是贝加尔湖水最深的区域，纵深达1637米。站在湖边，有点惊悚感。

当然，也有舒缓处可以一直走到湖边。

这株斑驳的老树，应该经过了千百年的风雪侵蚀。在这个冰冻期大约半年的寒冷地带，植物的生存并不容易。古老沧桑的树干，一定见证了古往今来的历史，想必当年苏武牧羊的情景也曾看见。

草地上的路通向远方，经过疏林、经过沙滩，延伸到遥远的地方。路是从过去到现在，千百年来人的足迹踏出来的，我想当年的苏武，或许也曾走过这条路。

夏日的贝加尔湖如仙境一般，带着一种童话般的美丽。

亭亭的身影映在湖中，这是个体的人融入自然的对话。

两个情侣依偎在湖边，这是生命与自然和谐生生不息的象征。

在自然的怀抱里，即便裸露自己也没有一点芥蒂。

萨满教，原本就是游牧民族的信仰，它是自然之神的故事，是人祈求与上天对话的演绎。

于是在天与地之间，生命如一抹红色的火苗，燃烧着自己，向上天向宇宙自然，诉说亘古不变的祈求。

日之夕矣牛羊下。万古不变的自然人生，我突然想那时的苏武该是怎么样的生活？其实匈奴单于还是很人道的，他不但给了苏武羊群，要他到贝加尔湖边放羊，而且还给了两位年轻的女子侍奉苏武。于是几年后不仅羊儿肥了不少，苏武和胡女孩子也生出了几个。

如果不是贝加尔湖冰冻期太长，这美丽的地方比所有的桃花源都要令人神往。也许苏武那样的遭际，对于现代人而言，还是一种充满中国梦的遐想。我跟朋友打趣说：黄河浑浊雾锁江，世俗欺诈纷争忙，可惜雪寒冰茫茫，不然贝湖长牧羊。

置身于这天然的造化之中，人显得渺小微不足道。起先两天一直想填词，却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即便是有苏武牧羊那样的故事，贝加尔湖的人文联想也远不及她的自然本色，于时我打算分别从自然和人文，为这个大自然的造化写上一笔。

〔贝加尔湖望海潮：自然与人文〕2018.08.08.

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在贝加尔湖徜徉了两天之后，决定选调《望海潮》，这是因北宋柳永填写杭州而著名的词牌，贝加尔湖古代既是北海，那此时自有望海之意。后来清代康熙时期纳兰性德，也曾用这个词牌写过即景感叹兴亡。纳兰性德所处的时代，恰好是大清帝国和沙皇俄国签订《尼布楚条约》，从此中国永失贝加尔湖。

　　我知道自己会为贝加尓湖填词，但起初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大概是对浩瀚的大湖的憧憬，让自我出现了某种迷失，所以从选调到内容，起先两天一直踌躇而无从下手。

　　柳永填《望海潮》这个词调，写的是杭州美丽景象。柳永词在当时流传甚广，有道是“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据说此词传到北方的游牧民族那里，金主完颜亮欣慕于其“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乃下投鞭渡江之志。把历史的变迁，归之于文人的一首词，这当然是戏说。我打算用柳永所开辟的词调，并按照纳兰性德韵脚创作，却发现因为想要表达的内容太多，于是决定《望海潮》分为两篇：一篇写景，一篇怀古。

　　连续的颠簸有些疲倦，夜里归来虽有诗心却无精力，还没涂抹几句便倦意入眠。诗词也随着梦一起，在无意识中飘飞着，隐隐约约，扑朔迷离。一切仿佛都是下意识的酝酿，次日醒来一早完成一首，离开奥利洪岛返回伊尔库斯克的车上，竟然又完成一首。贝加尔湖终究没有负我。

　　  《望海潮》（贝加尔湖）

  苍波凝碧，琼田万里，一湖涵蕴清空。

  岩漾水光，云浮净影，如何造化天工。

  变幻有奇峰。况徘徊鸥鸟，远岸朦胧。

  落日深沉，犹照千古旧颜容。

  澄虚潇洒长风。倚轻舟去处，水与天融。

  荒野草疏，岩边树老，危崖直入深泓。

  秋露续残冬。冻玉三千尺，淤雪冰封。

  但许心思一点，渺渺寄长穹。

　　这首词还是一味写景。但词中所有的客观之景，都是人目之所及，所以也免不了有人的主观意识。因此过片用“澄虚潇洒长风。倚轻舟去处，水与天融。”就显得景中有人了，水与天融也与人融。而上下片的结句：“落日深沉，犹照千古旧颜容。”和“但许心思一点，渺渺寄长穹。”就沉浸了一种自然永恒不变，而人生渺渺如沧海一粟，只有寄情自然才可以感受些许宇宙精神。

　　相比于写景之作，咏怀历史的一篇，就显得更多的人文色彩。贝加尔湖过去历来是流放之地，古代的匈奴如此，后来的沙俄也差不多。这张照片是沙俄时代的一个船坞，也是当年唯一的鱼码头，往来岛上也都由此出入。在这里劳作的，都是被流放的犯人，后来码头被火烧了也就再没有复建。不过我的怀古词并不写这些，只是写了中国古代的“苏武牧羊”。

　　苏武牧羊的地方，应该是在贝加尔湖的东南面。早上告别奥利洪岛重返湖西南方的伊尔库斯克，车上困乏而眠，一觉醒来行渐远，座上再作《望海潮》。因为苏武而忆及和他同年出生的骠骑将军霍去病，那是河东卫氏大将军卫青的外甥，就是他18岁开始带兵出击匈奴，长驱几千里深入漠北，把匈奴赶到了贝加尔湖一带，后来汉武帝看霍去病20多岁了，就张罗说给他娶个媳妇，霍去病也因此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可怜他少年英雄，建立了空前绝后的丰功伟业，在24岁时便英年早逝。苏武出使匈奴的那年，霍去病已经辞世17年。因此我想被羁留贝加尔湖畔的苏武，一定会想到这位当年大驱匈奴的英雄。自然词作还有苏武的朋友，百战杀敌最后降匈的故人李陵，他的故事也充满了悲剧色彩，太史公司马迁受宫刑，也是因为给他说了几句好话，惹得汉武帝不高兴所致。

　　《望海潮》（苏武牧羊）

  风吹枯草，湖寒水冷，匈奴出没兴亡。

  苏武布衫，单于毡帐，凋零几只牛羊。

  气概入云长。算胡笳夜月，历久堪伤。

  万里长安，思君何处话凄凉。

  骠姚漠北苍茫。想悬军卫霍，血染残阳。

  汉节麾尽，胡沙泪洒，举头归雁成行。

  金甲旧衣裳。将军功名裂，匹马平冈。

  日暮云飞，谁与携手上河梁。

这首怀古词中还有几个故事。其中一个是李陵，那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也是苏武的朋友。李陵这个人也是个悲剧英雄，起初汉武帝很喜欢他，李陵带领5000步兵出击深入匈奴腹地。因为接应的老将路波德耍滑头，孤军深入的李陵被匈奴包围，他以5000步卒恶战匈奴80000骑兵，连续八天八夜杀敌无数，所有兵刃器械都摧折，最后被迫投降了匈奴。苏武被羁留之后，单于派李陵前去劝降，李陵也曾多次往贝加尔湖看望苏武。然苏武终不为所动，相传两个人曾经写下了令人感叹千古的《苏李赠别诗》，我最喜欢其中：“临河濯长缨，念子怅悠悠。”“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汉匈百年征战，既成就了百战将星，也谱写王昭君蔡文姬的胡笳长歌，一个念头飘过，莫非还要写一篇缠绵的？

　　落日云霞，湖光似染。汉代和亲，最早是王昭君。后人写诗词都写的很凄凉。王安石《明妃曲》有写到：“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不过他后来还是很明白，说王昭君，既然单于对你很好很恩爱，又生了几个孩子，干嘛还要回到汉朝呢？没有看见以前孤独长门宫里被皇上冷落的陈阿娇吗？“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至于汉末流落的蔡文姬，则更是凄惨，已经在匈奴生了一对儿女，后来被曹操接回来嫁人，她的《胡笳十八拍》更是哀伤无限。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那天晚上竟然真的似乎梦见王昭君的故事，不过好像是一个在暴君面前惊恐的女子，欲哭无泪，欲诉无人。早上即此作《虞美人》词，用李后主原韵。

    《虞美人》

  娉婷心事知多少？委屈何曾了。

  可怜清夏夜来风，明月入怀不语梦魂中。

  芙蓉出水柔情在，不许初心改。

  向谁倾诉许多愁，犹有相思一片泪空流。

〔空间视野中的历史进程〕2018.08.10.

回程中瞻仰成吉思汗陵，这并不是成吉思汗埋葬地，而是作为全体蒙古人的“总神祗”，是供奉祭祀成吉思汗的的地方。归来原本还想填词《念奴娇》（一代天骄），诸事叨扰，权且放下，容日后再图，记下片段的感想。很多认知仅仅从书里是不能真切意识到的，进入相应的空间，往往会激发深刻的历史感悟。读法国大史学家格鲁塞的《草原帝国》时，明明知道是了不起的名著，但眼花缭乱的地名人名，加之上千年的跨越，还是令人目不暇接。第一次穿越蒙古高原，突然领悟了一个道理。从古代匈奴到满清，中原王朝每每不敌平陵而下的北方游牧民族，这也跟中原空间视野局限有关。西向帕米尔高原、北面长城、西南青藏高原、东溟大海，这些跟农耕生活一样，都限制了中原王朝的视野和胸怀。而北方游牧民族则不同，中原通往西亚艰难崎岖，在蒙古高原进入欧亚大陆却很方便。几千公里在骑兵的铁蹄下，如席卷横扫。所以匈奴单于和蒙古大汗的疆域，可以横跨欧亚。早年曾站在书店里读波斯史学家志费尼的《世界征服者史》，他的祖国花剌子模朝被成吉思汗大军灭的毫无痕迹，他却仍在蒙古人的首都，也是当时世界的中心哈喇和林，写下了对成吉思汗的敬仰。我发现有意思的是，成吉思汗的蒙古军团虽然残暴杀戮，但他们也有自己的部落民主，是特有的蒙古体制。很多大事并不是大汗独断，而必须由全体蒙古部落议事会议决定。成吉思汗临终，选择有政治头脑的第三子窝阔台继承汗位，而没有任用最喜欢的最有征战之功的小儿子托雷。但是待征战世界各的蒙古部落首领们，两年后才回到哈喇和林，然后这些人争论了40多天，最后忽里勒台才正式推举窝阔台为大汗。监国两年的实际执政者托雷 ，只能眼看着汗位旁属。突然想这似乎有点像此刻的北戴河，只是北戴河的海滩别墅，没有草原那么开阔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