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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颇有些烦恼,故而重读了陈美东先生(1942-2008)的访谈“我的学术经历与治学理念”[1],再次学习文[2,3]。经孔子删定的《春秋》,是鲁隐公元年(BC772)到鲁哀公十六年(BC479)间244 年的编年史,内载年月及日名干支的日期共 393 个,且有日食、月食及朔、 晦、闰月等信息。在“满足若干明确及隐含的基本条件,并引进若干合理设定”后,陈美东先生给出鲁国历谱——汉代以降二十余家鲁历中的新作。下面这段话剪自文[1]。
[1] 陈美东. 我的学术经历与治学理念. 自然科学史研究, 2013,32(03):275-295
[2] 陈美东. 《史记》西周共和以后及东周年表初探. 自然科学史研究, 2001,(3):252-265
[3] 陈美东. 鲁国历谱及春秋、西周历法. 自然科学史研究, 2000,(02):124-142
笔者排定金文历谱,确定昭王至幽王的王年,而武王、成王、康王则主要依据文献资料;只要日期可靠,确定王年是容易的;但数据太少且分布不均,难以准确复原整个西周的年历 (参见附录)。因为《诗经·豳风·七月》中历法的讨论,想到阳历误差数日也能指导农业生产,而朝廷的阴阳合历总该有通行规则(注) ,各地官员才能掌握而便于行政;因而引进若干合理设定后,或许也能复原西周年历。
复原年历之前当然要再次核实西周王年。断代工程以及众多学者都采信《史记·周本纪》“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只是认为“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有误。其父昭王南巡不返——实际上是南征而亡,想来其时儿子不会有五十岁。笔者排谱时假设“穆王即位春秋已二十矣”而崩年五十五岁左右,如此确定共王元年BC938;后来发现《古本竹书纪年》“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西周二百五十七年”与《史记·周本纪》“受命十二年克商”构成闭环:受命元年BC1038,克商年BC1027,而幽王末年BC771 为学界公认而没有疑问。
不过,穆王世只有三十四年而不是三十五年。学者多说司马迁所记皆有所本,信者传信,疑者传疑,“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和“穆王立五十五年崩”,若是都错了,总该有个缘由吧。或许“春秋已二十矣”该是足岁,即昭王南巡不返事出非常,但其子满即穆王已非年幼,足以承袭王位。二十一虚岁即位,次年改元,则穆王年五十五崩而有三十四年。古代总是用虚岁的,如孔子年七十三而没。
《史记》中二十和三十并不用廿和卅。传抄文献时将“穆王即位春秋已二十矣”误读为“五十”也是可能——两横连笔而出现墨迹,其后下意识写出“立五十五年崩”也是可能。前者数字错,后者文字错。这当然只是猜测,并无实据;不过,今天早晨想到“春秋已二十矣”该是二十足岁,穆王世只有三十四年而非三十五年的疑虑得以消除,真是高兴。
注:“夏商周断代工程报告. 科学出版社, 2022” 中历谱,七个铜器需要改动历日干支,五个铜器初吉在朔前一、两日;走簋、休盘和(录见)簋的既望为二十三日,吴盉及曶鼎的既生霸为十七日;《毕命丰刑》胐为五日。
为了排入八十个历日,二百七十六年间有两年连闰11次、三年不闰10次、四年不闰4次,而为了二十六年番匊生壶和三十一年鬲攸从鼎,连闰之后厉王二十六~三十年竟五年不闰。
断代工程认为西周建子——如成王元年至昭王十九年只是因《召诰》《顾命》和庚嬴鼎的日期仅有三年非建子,宣王廿一年至幽王二年都是建子;但为了排入铜器的日期而建亥或建丑,夷王元年之后正月朔在儒略历11月17日至24日有七次,在1月12日至20日有六次,其时冬至在12月29日或28日。
如此的西周王年和年历离真实有多远,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附录:下面这段话剪自文[1]。历史还原有不同的层次,如确定西周王年容易而复原整个年历困难。以昭王世为例略作说明。
文献有昭王十六年、十九年南征,相关铜器很多,只是缺少年代。如盠驹尊十又三月甲申(21),中方鼎十又三月庚寅(27),遣尊卣十又三月辛卯(28); (韦支)甗“惟十又二月,王命南宫伐虎方之年。惟正月既死霸庚申(57)”,静方鼎“隹十月甲子(1),王在宗周,令师中(罒/水)静省南国……;八月初吉庚申(57) ……,月既望丁丑(14),王在成周大室……”,则是两年间事情。
基于静方鼎“八月初吉庚申,月既望丁丑”,月朔表上搜索建子或建丑的可选年代;再利用其他历日可确定在建子的BC977 年——冬至 (其时在儒略历12月30、29日)所在月称为子月,依次为丑月、寅月等,建正就是选取正月。
因有同出史墙盘铭文,折器“隹五月,……,戊子(25)……隹王十又九祀”在昭王世没有疑问,但BC977 建子五月没有戊子(25),次年BC976若建子则五月朔后四日为戊子,可定为十九年;故而静方鼎是昭王十七、八年,盠驹尊、中方鼎、遣尊卣为十六年, (韦支)甗为十六年、十七年,与铭文内容完全相符。断代工程或许没有注意到折器等“没有月相的日期对年谱也有限制”,定静方鼎为十八、九年,想来有误。
古本《竹书纪年》有“周昭王十六年,伐荆楚,涉汉,遇大凶。周昭王十九年,天大曀,稚兔皆震,丧六师于汉。周昭王末年,夜有五色光贯紫微。其年,王南巡不返”,而BC976年5月31日中午有荆楚地区可见日全食即天大曀,即该年应为十九年[4],与折器和静方鼎确定的年代相同,但未必是昭王末年。
六件铜器的八个日期,确定昭王十六~十九年的建正并推知昭王元年为BC994,但元年正月并不能确定,即没有直接的数据以复原年历而只能利用“合理的规则”予以推定。又及,月朔表以实朔为月首,BC976 年底四个30天的大月相连,此类情形西周想来不会出现。
[4] 刘次沅. 从天再旦到武王伐纣——西周天文年代问题.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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