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月24日,科技日报社、科学时报社和《前沿科学》编辑部共同主办的《前沿科学》创刊两周年座谈会在京召开。原国务委员、九届全国政协副主席、《前沿科学》编委会主任宋健院士对座谈会非常关注,从外地来信致词说,“祝贺座谈会召开并取得圆满成功,希望《科技日报》《科学时报》《前沿科学》这科技界的‘两报一刊’密切合作,共同推动自主创新,活跃学术气氛,鼓励大胆探索。希望与会专家们对办好《前沿科学》多提宝贵意见,中青年科学家们踊跃投稿,通过你们和你们的学生支持《前沿科学》,多登创新文章,把《前沿科学》办得更好。”《前沿科学》编委、物理学家沈致远也发来了书面发言。现编发专家们的发言摘要,以飨读者。
为自由探索基础研究开辟一片阵地
科技部党组成员、科技日报社社长 张景安
《前沿科学》由宋健同志倡导创办。宋健同志在科技领域工作很多年,他认为,自由探索的基础研究是基础研究的一部分。目前,在全世界范围内,基础研究都处于不活跃期,而技术开发处于活跃期。同时指出,在自由探索的基础研究还不被重视的时候,我们应该为其开辟一片阵地,推动其发展。我们也应当相信,总有一天,社会各界会给予自由探索的基础研究充分的重视。
蒋正华同志也非常赞同宋健同志的观点。他说,国内的基础研究,尤其是科技前沿领域的探索不够活跃,这是中国的现状。但是,我们今天不能忘记超前研究和自由探索研究的人类文明。历史上中华民族也有过这样的光辉与灿烂。因此,一定要有一些人支持前沿科学的探索。
召开《前沿科学》创刊两周年座谈会,就是向在座的各位编委和专家请教,怎么样推动中国自由探索的基础研究,怎么样使《前沿科学》更好地为这一目标服务。请大家多提宝贵意见,帮助我们把《前沿科学》办好。
敢讲真话是科学创新哲学的金钥匙
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研究员 范良藻
国家提出创新型国家这个理念,必须有崭新的创新哲学、具体的思想指导和行为方式作支撑,否则就是一句空话。
针对科学研究这个问题,就要考虑科学研究的创新哲学是什么。世界上最重要的真理是真善美,真在第一位,没有真就没有善和美,所以敢讲真话是科学创新哲学的金钥匙。
我认为,《前沿科学》应该更广泛地探讨办好这类杂志的一般规律,《自然》《科学》的成功有它们的规律,我们必须有所继承才能有所发展。
中国科学发展的两个谜
中国工程院院士 张彦仲
学术界要提倡自由研讨的风气,需要搭建一个自由研讨的舞台。《前沿科学》就承担起了这样一个历史任务。两年来,我关注《前沿科学》,从中也得到很多启发。一定要坚持这个原则,把期刊办下去,办得更好。
2006年全国科技大会提出,2020年之前要把我国建设成为创新型国家。总结中国的发展历程,有很多问题值得深思。例如中国科学发展的两个谜。第一个是“李约瑟之谜”:中国近代科学技术的权威著作全都诞生在英国剑桥大学而不是中国。在明代以前,中国科技发展对世界的贡献最大,但是在16世纪以后,科学上的重大发明、发现都出现在西方国家。这是对中国人的一个讽刺。第二个是“亚当·斯密之谜”: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说,“中国人最勤劳”,但是为什么中国人却没有富裕起来?
缺乏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自由讨论的氛围,是形成李约瑟之谜的重要原因之一。《前沿科学》作为一种尝试,要不受评奖、评职称的限制,发表自己有见解的新观点,促进我国的原始创新。
自由探索激发科学创新
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原所长 朱重远
自由探索在科学研究中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我曾经去世界上的很多研究所调研过办所方针,发现美国普林斯顿的方针就是自由探索,不鼓励定向型的研究。它对于来访的境外研究人员完全不评价发表多少论文,你做什么题目也不做要求。因为它相信到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很有能力的,他们有能力创新的,所以最后普林斯顿出了几十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和菲尔茨奖获得者。
中国现在没有像普林斯顿这样的类型,但《前沿科学》可以向这方面努力。英国早年很有名的学术杂志《Royal Society Proceeding》采取的也是类似的方式,通过狄拉克这类科学家推荐论文发表,并标注在每一个文章标题下面。《前沿科学》可以让高水平的推荐人对论文的创新性、思想的前沿性要求高一点,对逻辑的严格性要求放低一点。不追求什么引用率,办成一个很有特色的期刊。
科学研究切忌浮躁之气
北京前沿科学研究所所长 毕大川
《前沿科学》杂志自创刊之日起,就以推动自主创新,活跃学术气氛,鼓励大胆探索为己任,在推动学术自由探索方面起到了一定作用。在当前我国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发展阶段,《前沿科学》更应坚持这一宗旨,为科研人员搭建公共服务平台,发表更多、更好的学术文章。
促进创新人才成长,催生创新成果,切忌浮躁之气。对于理论研究成果,要及时发表,但不要急于获得学界的高度评价。纵观历史,很多科研成果都需要经过时间的考验。从科研管理上讲,不要急于在短期内要求涌现大量的创新成果,也不要硬性要求每年要报多少项技术成果,技术成果需要市场来检验。科技界应当以踏实、本分的心理状态,认认真真做事,这样才有利于推动工作。
希望《前沿科学》能够邀请国际上不同专业的一流科学家,和国内的专家进行面对面的沟通,及时讨论热点技术和理论研究等方面的问题,发布我国最新的研究成果,使我国科学技术研究走在国际最前沿。
前沿探索要重视非共识研究
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所长、中国科学院院士 吴岳良
我很高兴有《前沿科学》这样一个杂志。理论物理就是一个非常具有前沿性的学科。在前沿探索中,非共识的问题尤其突出,很多创新往往是在一些非共识情况之下取得突破的。
例如盖尔曼、温伯格的夸克模型,格拉肖的粒子物理模型,宇宙大爆炸模型等,提出时不被接受或重视,现在却都成为相关领域的标准模型。
自由探索是前沿研究的核心,它体现的是一种学术氛围、学术方法、学术精神。我认为不论是好奇心驱动的科学研究,还是以确定的科学任务和国家、社会需求来牵引的科学研究,都要提倡个人和团体的自由探索精神。因为只有提倡自由探索,才能充分营造自由争论、不惧怕失败的宽松和谐的氛围,让每个人踊跃地自由思考,形成不迷信权威的自主创新精神。
创办《前沿科学》的理想正在逐步实现中
物理学家 沈致远
《前沿科学》两岁了。庆生最好的礼物:2008年比2007年有进步,主要表现在论文质量上,优质论文逐渐增加。以总第8期为例,我认为8篇论文全属于第一类;更可贵的是,其中半数以上具有不同程度的创新。创办《前沿科学》的理想正在逐步实现中,可喜可贺。这些成绩的取得,除了作者读者和推荐者的贡献以外,归功于编辑部同仁的共同努力。
为《前沿科学》能更好地为科学界服务,我提出三点建议:
充分发挥编委作用。《前沿科学》拥有坚强的编委阵容,成员大多为各学科公认的专家权威。这种学术优势为组稿、荐稿、审稿、评稿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充分利用这种优势,对《前沿科学》进一步提高质量具有重要作用。建议由编辑部专人负责定期和编委联系。
充分发挥网络作用。据悉,《前沿科学》网站已开通,应充分发挥其作用。网络的重要性举一例可明:证明庞加莱猜想的俄罗斯数学家佩雷尔曼的几篇突破性论文就是在网络上发表的。此外,在网上进行学术讨论也比较方便。
设立《科学思想》专栏。科学史一再证明,重大科学突破首先要在思想上突破。“山雨欲来风满楼!”种种迹象表明,当代科学四大前沿——万物本源、宇宙演化、生命奥秘、自我意识正处于突破前夕。我国科学家要在这方面作出贡献,必须解放思想大胆创新,探讨科学思想实为当务之急。最近有人公开反对科学哲学,我认为这是错误的。不管你是否承认,科学总是受到哲学思想的影响;与此同时,哲学也受到科学发展的影响。进化论、相对论和量子论的创立,充分证明了科学与哲学的相互促进作用。有些科学家以李申科事件为戒,有意避开甚至害怕哲学思想。这提醒我们必须处理好哲学与科学的关系。哲学和科学是朋友而不是师生关系,两者平等而非从属。提倡科学思想应体现自由探索相互切磋,以理服人,切忌“贴标签”“扣帽子”。国内外科学期刊设立《科学思想》专栏者极为罕见,希望《前沿科学》能开风气之先。
自由探索核心是科学、人文精神的结合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 王 越
从科学的角度看,前沿科学应当纳入到人类文明进步中的文化进步的一个重要分支。没有科学规律的新发现,人类的各方面进步都要大受影响。
在自然科学研究领域,真理往往在少数人手里。如果是大家都知道的东西,那就是普及的东西了。前沿科学是需要探索的东西,只有少数人能掌握。一个难题没有解决,肯定存在特殊的难点。
前沿科学提倡自由探索,就需要营造一种氛围,其核心在于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的结合。科学精神一是要大胆地、科学地怀疑。未知的东西很多,现在看起来都是不可理解的,但只要精心研究和探索,是能够慢慢取得认识的。二是要有平等的讨论,不能以大教授身份压制年轻人。德布罗意在他博士论文中提出了波粒二重学,很多教授都不敢支持,爱因斯坦看了后,认为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推荐他发表。
前沿探索要想从一开始就有商业利益,或者得到别人支持,是不可能的。技术创新没有人文精神支持也是办不到的。前沿科学要发展,就要有一种百折不挠地为社会民生和某一个发展问题努力拼搏的人文精神作支撑。所以,在前沿探索中,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的结合是一个根本的要点。
对年轻人、对不出名的人提供支持,是符合《前沿科学》的办刊宗旨的。我希望,这个杂志坚持办下去,办好,需要我们支持,我们当然不遗余力。
创新文化对我国发展更重要
中国科学院院士 匡廷云
要在科学前沿得到一个很重大的突破,没有科学精神做支撑是不可能的。前年我主持了两个诺贝尔奖的报告,我不在乎去介绍这项诺贝尔奖科研成果究竟是什么,而更希望介绍这项诺贝尔奖背后的探索精神,这种精神我觉得对年轻人启发更大。能不能包括一个科学和人文精神的内容,也就是今天的创新文化,这对我们国家发展来说也许更重要。
但在创新探索中,由于还有很多问题尚未突破,对一些超前性研究还不可能达成共识,因此一些科研人员很难获得支持进行自由探索。我认为这是科学工作者常常困惑的一个问题。在我自己的科研生涯里就有这样的体会,有时候通过长期的科研积累看到一个新的科研成长点,或者是根据国际发展看到一个成长点,非常激动,甚至彻夜难眠,觉得需要进行一些探索,但是你提出来得不到支持,甚至有人认为这是荒谬,这个问题上怎么办?我认为《前沿科学》可以针对这些问题展开战略研讨,研讨它的前沿性,战略性,还有可行性。非共识话题,尤其需要战略讨论,目的不是取得共识,而是获得支持。因为“非共识”的问题,无法获得支持就无法开展研究,就只能是一句空话。
自由探索需要非常规支持机制
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总工程师 武夷山
自由探索的重大创新需要非常规的资助机制。现在非常强调规范化的管理,这是必要的。但是过度强调规范化,过度强调审计规定、财务规定等,则有可能会抑制创新。如果这种管理思路占主导地位,那是十分可怕的。第一届最高科学奖获得者吴文俊和袁隆平,他们最初的研究项目如果按照常规要求申请项目,很难获得支持。因此,在资助机制上,我们要两条腿走路,既要有像自然科学基金一样规范的管理模式,也要有非常规资助机制。
优秀主编对原始性重大创新的决策至关重要。1958年,帕克提出太阳风理论,他把这一研究成果向美国天体物理学杂志投稿的时候,所有的评委都反对。但是当时的主编,印度裔学者钱德拉赛卡力排众议,决定发表。这对该领域的理论研究贡献很大。在中国,优秀的主编要敢于拍板,这个也是非常重要的。
对《前沿科学》提三点具体建议。一是提出具体要求,使推荐人能够指出所要发表的文章的创新点在哪里,把推荐语写得更好,让读者更加信服;二是刊物要在国际上发行,扩大影响,同时还要丰富中文文章的英文摘要,使之能够反映文章的基本内容;三是刊物的文章可全文上网,增强它在社会上的影响力。
重视假说对科学的推进作用
清华大学人文社科学院教授 曾国屏
科学总是寄托于猜想、假说这种学术形式前进。在这个过程中,各种假设本身是良莠不齐的,因此我们的科学研究强调实验和检验。但这样容易形成一个怪圈,因为没有资助就无法检验,因为没有检验成果又无法发表论文,然后又陷入得不到资助的循环。
从科学史上看,有很多重大发现就是论文先于检验的,例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他的论文审稿人普朗克说:“我看不懂这个文章,但我觉的有点新东西。”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获得了支持,但科学史上的原子分子论、大陆漂移说等都是几十年以后才被认识到价值的。
从反面看,有些错误的假说也能推动科学前进。燃素说是一种错误理论,但如果不是燃素说把当时的一些化学成果分门别类整理起来,不可能有后面拉瓦锡的氧化说。
所以我建议《前沿科学》是否可以采取纸质版和电子版结合的方式:纸质版要求相对严格,需要论文推荐人;电子版论文的审稿可以宽松一点,把缺乏基本科研常识的论文剔除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