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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点灯
曾泳春
郑智化,《星星点灯》。
学会骗人的谎言 追逐名利的我
在现实中迷失 才发现自己的脆弱
看着你含泪的离去 想着茫茫的前程
远方的星星请为我 点盏希望的灯火
我是在1984年拥有第一台打字机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真正用过那种打字机,需要用很大的力气去敲击键盘上每个字母的打字机。那年父亲从美国访学回来,除了带回来三大件(日立电视机、日立录像机和一辆凤凰自行车)之外,还带回来两件不算在三大件之内的物件: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字机。所谓三大件,是当年作为国家公派访问学者回国允许带的三件比较贵重的物品。父亲当年把凤凰自行车算在三大件里,绝对是一个书呆纸才会做的事——现在满世界什么都不缺,似乎就缺书呆纸了。我一直尊重书呆纸,哪怕他们走路都会撞到电线杆上,但我依然爱他们,因为他们心中有理想,完全非世俗的理想。而我,就是在这样一个书呆纸的家族教育中长大的。
我一直没为郑融兄的离去写一点文字,不是我不悲伤,而是悲到深处就无语了。郑融兄是鼓浪屿人,要说中国还有哪个地方有贵族的话,应该能在鼓浪屿上找到。尽管舒婷长得不漂亮,但她是贵族,而郑融兄也是贵族,看他的头像就知道了。钢琴不是花巨资请老师一夜之间炼出来的,贵族也不是暴富一夜之间就能形成的。鼓浪屿作为中国的钢琴之乡,完全不是因为岛上的钢琴架数决定的。而这样的人文之岛,硬生生被庸俗的旅游人流变成了俗人之地。
去年暑假回厦门,与一个自称我的粉丝的厦门大学教授渡过了很惬意的一天。话说有些人自称我的粉丝,而当我一见他们,发现只有我做粉丝的份儿——他们都比我强太多了。这位教授应该算鼓浪屿家族的人,但她现在已经很不喜欢回到那个岛上,因为外来的入侵者太多了,那个有着破败奢华、悠悠巷陌、墙头枯草的独一无二的岛屿,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宁静。而厦门大学,也开始发出入卡了,不然会被旅游的人群裹挟,不再是一座安静的校园。好在我家与这所大学有着深厚的渊源,所以我可以假冒厦大的人员自由出入校园,所以暑假那天我就与那位教授仔仔细细地游览了一遍厦门大学。
关于厦大的文字,我写过不止一篇,皆因我的死党包括我的弟弟都在那里上大学。死党们当年报了厦大,而我很傲气地把它作为第三志愿,把纺大和华南理工作为第一、二志愿,并且报了很快成为中国夕阳产业的纺织和制糖专业——这也是书呆纸才能干得出来的。但我对厦大有着深深的依恋,除了因为当年我们那个班有1/3的同学上了这所大学,更因为一直有亲戚在这儿任教,所以我对厦大的认识,是一直传承下来的。而那天我和那个教授在校园里慢慢地游走,我几乎对那位教授膜拜了。她真是少有的,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厦大长大、学习、直到成为教授的人。夕阳照耀下的厦大校园,美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在最古老的几座建筑之间,都有美丽的回廊连接着。教授指着一座建筑后面的一棵椰子树说:小时候放学回来找妈妈,因为这些楼都长得太像了,就一直认准那棵椰子树,妈妈就在那棵椰子树下的房子里。
这是多么美好纯真的回忆啊,感谢那棵椰子树,伴随着一个从幼儿园开始进入厦大的小女孩,一直到她即将作为这所大学的教授退休。
而郑融兄的身世,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鼓浪屿人,更准确地说,他的祖籍是石码人,而石码自古就是漳州古镇,如此说来,郑融兄,就是我嫡亲的老乡了。我曾在去年春节写过一篇博文,怀念我的外公,博文里提到了我的叔公祖王作人。郑融兄很快评论并写了一篇博文,他说:原来王作人是你的叔公祖。我很汗颜,由于我从小顽劣,不爱读书习字和写诗颂词,所以竟然有眼不识叔公祖。我只知道叔公祖的家,就在我从小长大的外婆家旁边,成为了漳州市古典建筑,但不知叔公祖也是有名的书法家和文字家。想想小时候特别讨厌叔公祖,当我要和小伙伴们一起用竹竿打芭乐时,他总在庭院一角的亭子里摇头晃脑地读诗词,真是大煞风景。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包括郑融兄,当然包括了科学网上那些逝去的人。
说回打字机。当年父亲回国,是我和他一起去厦门领那三大件的。我和父亲找了好久,才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令我们欣喜若狂的三大件。我最喜爱的是那台日立电视机,因为我再也不用到别人家看《血疑》了。而父亲最爱的是那台从美国路易斯安娜州买回来的凤凰自行车,当年在中国买台自行车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还是凤凰牌!很不幸的是,那台日立录像机,从买回来之日起,就一直不好用,直到最后我们弃用了。所以严格说来,书呆纸父亲1984年从美国访学回来只带回来2大件,外加一件次品。但父亲还带回来电脑和打字机,却是不需要算在三大件里的。
所以我们家可以说是国内很早拥有电脑的家庭。父亲回来后,还用那台电脑(外加打印机)写过论文,但我和弟弟更多的是用那台电脑玩游戏。我是1984年就开始玩电脑游戏的,记得那个游戏的名字叫“大鱼吃小鱼”,很不错的游戏,我钟爱它,是因为它与我现在一直在玩的蜘蛛纸牌一样不需动脑——如果游戏还需要动脑,我宁愿喝茶看风吹树梢,我很珍惜自己作为"科学家"的脑子,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动,要动就必须有成果——用直觉就可以解决人生的一大半问题,不是吗?(此处用自吹自擂的直觉掩盖不爱动脑。)
但其实我最爱的,是父亲带回来的那台旧打字机。好像是跟房东买的,8美元。那是现在已经极难见到的一台机器,虽然键盘与电脑键盘一样,但每按一个键,都要付出按电脑键盘3倍以上的力气。我当年迷上那台打字机,是因为我认为女孩会打字,就拥有了职业。而事实上我后来硕士毕业后在珠海的职业生涯里,打字也曾经起了很大的作用,我曾经去考过珠海电视台的打字员的职位。我不知道当年如果考取了那个职位,成为职业打字员,将会有怎样的人生?人生之所以神秘有趣,就是因为不会有另一条路让你作为比照,你选择了一条道路,就自动封闭了其它所有的道路,就如你选择了一个人爱,就自动封闭了其他所有的爱。
再次说回那台打字机。父亲当时还带回来一本台湾版的打字教程,于是在15岁那年的夏天,我独自钻研着那本繁体字的打字教程,每天认真地咔嚓咔嚓拨弄那台打字机。我纤细的手指无数次卡入键与键之间的空隙里,拔出来的时候痛苦不已,但我痴迷上了那台打字机。我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自学掌握了打字技巧,并用那台打字机完成了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再重申一次,我们的高中英语老师兼班主任,当年曾去美国访学过一年,那种open的思维和视角,不是上世纪80年代大多数老师可以比的。也因此我们那个班的同学,都很出色,而我只是作为最书呆的一个,读到了博士。
谨以此文,献给在我的人生中有着重要作用的人和物。我不会忘记你们,永远不会。
厦大那几座古老的楼,楼与楼之间有美丽的回廊,还有那棵椰子树
另:明天开始假期结束,闭关喝茶,请勿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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