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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年轻时候读唐五代词,尤其是《花间集》及北宋诸家婉约之作,每每为其细腻秾丽的描摹,以及纤婉伤怀之情所感叹。难免会想到古人竟是如此好性情,而花间婉约词人们写到女子之时,竟是那样的体贴入微。诸如“过尽千帆总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都是一些很有性情的好词。偶尔也会飘忽过一丝疑问,如此好的意蕴古人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年轻时候同一教研室有个老师,比我略微年长几岁,甚喜老一辈学者讲课神态,讲说古典诗词每每闭目吟诵,摇头晃脑沉浸其间,毫不顾及课堂上尚有诸多学生。吟道得意之处也不解释,忽然睁开眼睛,用力挥手,砰地一声掌击讲台:“亏他想得出!”学生一时愕然,他却自顾自只管讲来。这老兄后来没有继续教书,或许他按照这个路径发展,如今说不定也自成易中天般的讲课风格。
说了这么多,实际上要说的还是一个意思:古人那些柔肠千转的婉约词是怎么写出来的?这两年常常想,香草美人的花间婉约之作,原本是中国诗歌的传统,更是词之渊薮,既然填词便一定要写一些婉约的作品。年初的时候尝试写写,无非是在诗词群里即兴唱和一番,或者用别人的诗歌做一些敷衍。写到后来自觉也很有那么一点味道,突然有一天领悟到,原来古代词人们写这些诗词的时候,也许并不一定要有那么很忧伤的体会,很多时候也都是自己的想象。中国诗词的一大好处就是,千百年来积累了很多的意象和意境,这种意象和意境有点像是格式塔心理学讲的那样,刺激被看做是一个整体,而人类本身具有渴望达到有序认识的驱动力。古典诗词中的很多意象,其实都是那些杰出诗人们创造出来的,而且在创造这些意象的时候,诗人们往往是以自己的主观感受作为依据的,可以看做是主体对客体的某种能动组合。
比如诗人们,当然主要是男性诗词作者写女子,其实他写的那个女子并不一定完全是女子本体,而是男人们期待的那个女子。这点即便是很一本正经的杜甫也不例外,杜甫平时很严肃很有家国情怀,但有时候夜深人静禁不住要想女人,但他想女人却不说自己在想,偏偏要说女人在想他,估计是他老先生想念的太厉害啦,难怪有人说他那首思念诗写的有点暴露:“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当然我们不能说老杜“装”,因为这种做派《诗经》里就有,国风自然淳朴早期男女爱就是爱没什么可装的,所以说这就成了一种传统的意象,把这种意象加以艺术性处理,就能形成意境,而在高超的词人那里,这种意境就可以上升成为境界,如姜夔词里的“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人不管。”所以王国维先生说:“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如今我来写婉约词基本上也就遵循了这个套路。
下面两首是春节前后诗词群里的随手之作,以意逆志,想来古人大概也就是如此这般地应景而作吧。这两首改写的对象是梅山的一个歌词作者宋沁祎,看她写的缠绵似有远怀之情,这正好符合了婉约词的意蕴,便拿将来用长短句的形式加以表达。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婉约形式的再创造,如此这般竟写了好几篇,今日且搬上来几首。
《新雁过妆楼》
(2015.3.8)
独守轩窗。凝望处、迷离黛瓦高墙。
竹风穿过,庭院素粉残香。
暮霭低垂人寂寞,琴箫袅袅伴流光。
意苍凉,一弯冷月,多少哀伤。
经年情缘隔世,更相思渺远,寸断愁肠。
望尽千帆,何时见得归航。
冰肌渐销玉骨,憔悴梦中为君羽裳。
娇柔质、雨恨云飞尽,落花残妆。
《武陵春》
(2015.2.27)
春韵归来谁与伴,粉色湿桃花。
一缕幽香坐品茶。忆远更天涯。
都道红尘无限恨,世事幻如沙。
过尽浮云日色斜,共夜月,度芳华。
另作七律一首
春风料峭意犹寒,红袖清歌还自怜。
归梦千年吟宋祎,樱桃一曲忆长安。
轻抛珠泪湿香韵,缓慰罗衾沉醉颜。
玉润冰肌夜色冷,芙蓉帐暖共谁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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