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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业余读些历史地理的书籍,知道地望与地名并不一一对应,如今日之南京曾称建业、金陵、江宁,而辽宋之南京曾是今北京、开封、商丘。近来关心商周历史,看了几篇文章、查了几本书,方才知道很多重要的年代也有不同的数据。
1 原看的《史记·周本纪》如下时间节点是清晰的,只要将“受命”理解为继位而次年建元,则“後十年而崩”意味着文王崩于受命九年,与后面的受命九年盟津观兵协调。武王继位后沿用受命纪年。不过,断代工程报告[0] 称“此外,《史记·周本纪》和《尚书大传》还有文王受命七年崩的说法”(P275),也有论文直接说文王崩于受命七年。这是认为“十”为“七”之误读——殷商、西周的“七”字本来就是横竖相贯。笔者觉得“后七年而崩”解读为崩于受命六年更好(下述)。又,清华简《耆夜》“武王八年,征伐耆,大戡之,还,乃饮至于文大室。毕公高为客,卲公保奭为介,周公叔旦为主”,就是“(受命)八年武王征耆”,“三人称公”乃是追记,不必理解为武王建元或克商之后。
2 《古本竹书纪年》“十一年周始伐殷”,《尚书·泰誓》序“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师渡盟津”;《逸周书·世俘》以及《国语·周语下》等也有二月甲子牧野克商。十一年周始伐殷,若该年一月或二月甲子牧野克商,则与“戊午师渡盟津”只能相隔5天而不可能是65天。盟津至牧野直线距离有175 km,路程曲折系数1.2 则有210 km,有说周军绕道百泉再向南至牧野,而古代一舍三十里不足15 km (约 40/3 km) ,且雨雪、河流都会影响行军速度。大军万人难以在敌占区连续五天日行42 km 而于次日清晨投于战斗。
《史记·齐世家》“十一年正月甲子誓于牧野伐商纣”,与《周本纪》“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师毕渡盟津,十二年二月甲子克商”不同,可以理解为传抄引起的“二”与“一”之讹误。《史记·周本纪》所说可信。
幽王末年BC771,笔者编排的金文历谱穆王末年BC939,《古本竹书纪年》有“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及“自武王至幽王二百五十七年”,受命元年BC1038,而武王灭商BC1027年就是受命十二年,正月朔壬午冬至前一日,二月甲子克商十三日;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师渡盟津七日。
3 基于《逸周书·作雒解》“武王克殷,乃立王子禄父,俾守商祀。建管叔于东,建蔡叔、霍叔于殷,俾监殷臣。王既归,乃岁十二月崩镐,肂于岐周。周公立相,天子三叔及殷东徐奄及熊盈以略。元年夏六月,葬武王于毕。二年,……”,笔者主张武王崩于克商年十二月。请注意,上列《古本竹书纪年》提及的时间节点都是指诸王末年,意味着武王崩于灭殷之年。《逸周书·武儆解》亦可提供佐证,全文如下。
惟十有二祀四月,王告梦。丙辰(六日),出金枝校《郊宝》、《开和》细书,命诏周公旦立后嗣;属小子诵,文及《宝典》。 王曰:“呜呼,敬之哉。汝勤之无盖。□周末知,所周不知,商□无也。朕不敢望。敬守勿失!”以诏宥小子曰:“允哉!汝夙夜勤,心之无穷也。”
周初建子或岁首靠近冬至日的建丑,但为了改元而多闰,岁首儒略历BC1026.01.17;武王崩后约两个月“元年元月庚午(廿五日),周公诰诸侯于皇门”,见《逸周书·皇门解》和《古本竹书纪年》;周公作器“元年八月丁亥(十六日)师旦鼎”。
其他成王世日期皆可排入历谱。如何尊“王五祀四月丙戌(六日)”,正月朔在冬至后四日的建丑;《洛诰》“戊辰(三日胐),十又二月,隹七年”,该年建子、年底置闰而次年正月朔冬至后一日。又,文王受命建元,周历建子或岁首靠近冬至的建丑,不再使用以秋分设置岁首的殷历。《回天》假设克商之前采用建子的殷历、克商之后采用建亥的周历(岁首朔在冬至前54 天),年历才能拟合挑选的几个日期[1],表明BC1044克商不能成立。
4 武王享年有四说,《古本竹书纪年》有四十五和五十四的两说,《今本》则称“冬十有二月,武王陟,年九十四”,另有享年九十三之说。文[3]列出三例“九”与“五”因字形相近而引起的混乱,而王国维以及文[4]引用《今本》直接写为是“五十四”而非“九十四”。
武王在位年数原有六说,据文[2]统计,二年6家、三年16家、四年和六年各2家,七年9家、八年1家[2];《史记·周本纪》“武王已克殷,后二年,问箕子殷所以亡。……武王病,天下未集,群公惧……,后而崩”,算在位三年。若是武王崩于克商后二年十二月,照《逸周书·世俘解》所述之快捷进程,30多个月后似不能再称为“天下未集而群公惧”;从语境看“后二年”或为衍文。《史记·宋世家》有“武王既克殷,访问箕子。…… (箕子对答1050字符)。於是武王乃封箕子於朝鲜而不臣也”,未提及年份。
因文王崩于受命七年、九年以及始伐殷或克商于十一、十二、十三年的差异,再缠入武王享年五十四或四十五、从文王崩年还是克商年起算,文献上数据真是混乱呢[5]。
笔者觉得,《诗经·大明》“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在渭之涘”的莘国大姒,三年生次子武王,文王在位五十年崩于受命六年,其时武王四十八虚岁;受命十二年BC1027克商、武王崩于年底而享年五十有四,在位六年有余。
5 研究历史不能对数据过度诠释或过度计算。如文[3] 基于武王享年五十四以及“文王十三生伯邑考,十五而生武王,亦与事理不违”,计算文王享年六十一。再如文[6]考证季历在位40年、文王在位25年(另有居太子位25年)、武王即位4年克商而总计69年,皆未必可信;而基于“三十年为一世、四世约120年”,计算文王之祖父亶父三十岁左右迁周后在位约40~50年,并不可信;至于季历卒年六十左右、“文王年 60 餘卒(另一处说65岁稍多),武王時年 39” 等计算结果,所依赖的原始数据也没有得到确认。类似的计算使得数据更多而事理更乱。
历史就是数据和事理,数据要自洽而事理要可信。
[0] 专家组. 夏商周断代工程报告. 科学出版社, 2022.
[1] 江晓原,钮卫星. 回天——武王伐纣与天文历史年代学.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4. 110-111
[2] 朱凤瀚,张荣明. 西周诸王年代研究. 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 388-433
[3] 杨朝明. 文王、武王享年考. 求是学刊, 1996,(5):101-103
[4] 李裕民. 周武王年寿考. 文史, 第二十五辑, 1985.
[5] 黄怀信. 武王在位年数考──兼说文王受命及武王是否改元. 人文杂志, 1998,(3):78-83
[6] 程平山. 亶父至武王年代興周事迹考. 文史, 2021,(3):3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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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1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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