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大众日报》编辑之约，我将在一次座谈会上的发言（http://blog.sciencenet.cn/blog-1557-788971.html）整理、修改了一下，发给了编辑。他们将其处理为一篇短文的样子，发表在2014年5月14日该报上。标题是编辑部定的。他们对文稿有少量修改，并不都符合我的原意，但问题不算大。向《大众日报》表示感谢！）

文质彬彬的城市

□　武夷山

　　城市并非越现代化越好。在城市的现代化建设中,必须下极大力气解决垃圾问题。而我们的最终目标,或许应该是建设一个文质彬彬的城市。
　　在城市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中,我们面临着“中国选择”的问题。“现代化”这个词的内涵很诱人,容易使人作出一种缺省假定,就是越现代化越好。有学者就认为,“城市化程度不是越高越好,但是城市现代化水平是越高越好”。对此,我有点不同的认识。在我看来,城市并非越现代化越好。如果把过去落后的状态看成是“正”,那么,非常现代化的状态就是“反”,最后肯定要趋向“合”。不论中国,还是世界,要实现可持续发展,就得努力实现“合”的状态,而不是越来越现代化。举个简单的例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健康饮食结构方案,与我们国家过去很穷时候的饮食结构几乎一样。过去我们认为,那样的饮食结构是落后的,但是现在看来,要想保持健康的话,就要采取那样一个方案。又比如说,现在我们在各种讨论中把城市和农村截然分开了。其实,理想的状态是什么呢?如果城市和农村一个是“正”一个是“反”的话,今后理想的状态又是“合”,今后大家最愿意居住的地方是田园城市,或者是钱学森先生所倡导的“山水城市”,或者叫都市村庄,即城市和农村的界限分得不是太清。那么,城市的现代化水平自然也不是越高越好,因为,建设山水城市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向乡村的回归,而不是进一步现代化。
　　值得注意的是,城市现代化建设,必须下极大力气解决垃圾问题。2007年,北京师范大学的田松教授出版了一本书,《有限地球时代的怀疑论——未来的世界是垃圾做的吗》。书中提到这样一个观点:即使科学技术能解决能源危机,也还是解决不了城市垃圾问题,最终可能是垃圾把人类文明给埋葬掉。
　　垃圾是随着城市发展而产生的突出问题。在中国,过去所谓的小农经济比较落后的时候,在农村几乎没有垃圾,一切东西都可以利用起来,都可以处理掉,当然一些处理方法可能有些原始而不够科学。有学者的研究提到这样一组数据,2010年,中国城市废水处理率约为77%,城市废物处理率为64%。不过,我们必须认识到,由于垃圾产生总量的绝对数在不断增长,即使今后污水和固体废弃物的处理率进一步提高,总还有未能处理掉的垃圾,这些未处理垃圾量哪怕仅占垃圾总量的5%或10%,也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量。这些未被处理的垃圾仍然将越积越多,仍然要形成围城之势。现在,一些城市对待垃圾的态度似乎是:“反正垃圾问题一时半会儿没法解决,我们先搞发展再说”。这种态度同一些人对核电的态度一样。现在,全世界谁都没有根本解决核废料处理问题,没有一个国家实现了核废料的真正安全处理,最发达国家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大家采取的态度是:“核电反正是要发展的,核废料先埋起来再说”。目前,全世界谁也不知道,解决垃圾问题的出路到底何在。我觉得,对于全世界都没有解决的这个垃圾问题,中国或许可以争取率先解决。城市现代化建设,就必须把解决垃圾问题作为特别重要的议事日程。现在的普遍思路是提高垃圾处理率,但理想状态并不是提高垃圾处理率,而是设法尽量少产生垃圾。
　　城市发展,可能有个最优规模。孔子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要做到文质彬彬、相互平衡是很不容易的。假定把一个城市非常地宜居看成是“质”,把一个城市很热闹、很活跃,能产生很多创意与创新看成是“文”,怎么样做到文质彬彬也是非常难的,因为二者显然是矛盾的。简单讲,城市要宜居的话,人口就不能太多；但如果一个城市人口太少,思想火花相互碰撞这方面就比较差,创新就弱。我们在世界上看到的情形几乎都是这样的,比如像上海、纽约这样的城市人口非常多,有很多典型的城市病,但是,这些城市的创新也比较活跃。平衡点在什么地方?我们还不知道。这个问题值得我们加强研究,一个城市的人口规模也好,面积规模也好,以及城市发展的其他维度,可能都存在一个最优值,而不是越大越好!这个最优值对于各个国家可能不一样,但是,各国都应争取能找到这个点。庄稼不能疯长,城市也不能疯长。

(作者系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研究员、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