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纸与无发

武夷山

“无纸”与“无发”，风马牛不相及，为什么要并列？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电气工程与计算机科学专业博士生Jonathan R. Birge在2007年第1期《技术评论》杂志发表短文，《赞颂印刷本》( In Praise of Print)。文章说：

《技术评论》杂志应该继续保留纸本版，而不要走纯电子期刊的路。如果大家都习惯于线上阅读，几百年后，出现了纸本式媒体，一定被惊呼为革命式的突破。为什么呢？因为纸本式媒体的可携性好，对比度高，分辨率无与伦比，而且具有“可触的、柔性的界面”。

我相信，有些朋友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们看见一位熟悉的男性家人或朋友刚理完发，收拾得“头是头，脸是脸”的，可是我们看见其光鲜形象反而感到比较别扭，好像理完发还不如理发前顺眼。何以故？并非我们天生不喜欢短发，喜欢长发，而是因为头发长度发生了突变。而人性是不喜欢突变的。设若人的头发是不断往下掉，而不是越来越长，那么，每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去美发店（不能说理发了）往脑袋上粘头发。同样，刚粘完头发的脑袋，在别人看来也很不习惯，尽管处在最美观的状态。

“无纸”与“无发”的联系就在这里。彻底淘汰纸张，进入完全数字化的世界，就像刚理完发一样，大家会不习惯的。当然，从小浸泡在数字环境中的人，就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了。可是，一旦他们有朝一日看见纸本，就会“惊呼为革命式的突破”！我记得阿西莫夫有一篇短篇科幻小说，说的是未来的孩子都是线上学习，他们在历史课上得知：从前，曾经有过叫做“学校”的东西，孩子们聚在一起上课，同学们天天见面。于是，这些寂寞的孩子好生羡慕几百年前的孩子，恨不得穿越回去。那您说，是传统学校先进，还是线上学校先进？

与其用这个突破代替那个突破，再用那个突破往回替代，何如少折腾，保持多样性？君不见：我们小时候都是住的公租房，后来搞住房改革，不买房不行，现在政府又提倡有条件的单位自建公租房；我小时候上的是父母工作单位办的幼儿园，后来说，反对每个单位“大而全小而全”，相关服务要社会化，于是，单位办的幼儿园纷纷关张，现在，学前教育基础设施方面问题突出，国务院办公会议提出，鼓励有条件的企事业单位兴办幼儿园；原先，很多单位自己有班车，后来，说是交通费改革，取消班车，改发交通补贴，现在，北京市的治堵措施之一是：单位班车、校车可以走公交车专用道，这其实就是鼓励各单位设立班车……

更何况, 幼儿园可以关了再重建，班车可以停了再恢复，公租房措施可以放弃了再采用，有些东西则是不可逆的。拆了老城区大兴土木，他年若想恢复古都风貌或古城风貌，还恢复得了吗？恢复了的也是假古董、假文物、假的古建筑。

总而言之，有纸的时候，别轻易将纸消灭了；发型怎么变，悉听尊便，但是，从“首如飞蓬”突然变化到无一毛可拔，也绝非美容正途。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悄悄地渐变，折腾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