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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中庸”,人们总习惯于把它和儒家联系在一起,似乎“中庸”是儒家的专利品。其实不然。
“中庸”是“以中为常”,即以平衡为宇宙变化之道。平衡是对立面之间互不相胜的均势状态,在这种状态中对立面之间的关系被称之为“和”。“中”是“和”的根据,唯对立诸方其势均衡而互不相胜,其关系才能和谐。“和”是“中”的体现。“和”与“中”的这种关系可用“体用”关系来表达,即“中”为“体”,而“和”为“用”,其“体用如一”,是为“中和”。《中庸》所谓“致中和”的思想,正是鉴于“中”“和”之间“体用如一”的关系,要求人们把“中”与“和”结合起来,持“中”以求“和”,取“和”以显“中”,如此则体用兼备,反是则体用俱废。
“中庸”思想产生于春秋时代,当时由于社会生产力的提高,特别是由于铁器逐渐被运用到产生领域,社会经济空前繁荣起来,由此社会上贫富不均的现象日益严重,以至于儒家鼻祖孔子深感“不患贫,患不均”也。孔子“均贫富”的经济思想,在道家鼻祖老子那里亦是颇为明显的。老子指出:“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这里所谓“损不足以奉有余”,就是指当时社会的剥削制度(“人之道”)而言,在这种制度下,贫者被富者剥削,使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正是针对这种贫富日显其两极分化的社会现象,老子乃主张以“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之道”来取代“损不足以奉有余”的“人之道”,并把这种“道”(社会制度)的变革寄托于“有道者”,认为“唯有道者”才能把自己有余的(财富)贡献给天下的人。
毫无疑问,孔子和老子在对贫富关系问题上的看法上是完全一致的。因其如此,故孔子提倡“中庸”,老子则提倡“常道”。看起来“中庸”和“常道”似乎不相干,其实老子的“常道”就是“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天之道”,这样的“道”无疑应该被理解为“中道”即均衡之道或平衡之道,它与孔子的“中庸”毫无二致——老子所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就更说明了其“常道”确乎不过是“中道”。
无论是孔子还是老子,他们都是从贫富不均而日显其两极分化的社会现实出发,要求政府推行“均贫富”的经济政策,以求社会关系的和谐。
只是老子的“常道”思想与孔子的“中庸”思想又有所区别,其根本区别就在于:
孔子的“中庸”思想是基于“克己复礼为仁”的宗法伦理观念,其“中”之与否乃是以“礼”和“仁”的客观标准的——“礼”是人外在的视、听、言、动是否持“中”的标准;“仁”是人内在的心灵是否持“中”的标准。
反之,老子的“常道”思想却是基于“道法自然”的反宗法伦理观念——“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故其“常”(即“中”)之与否是以“自然”为标准的。“自然”既是人的言行是否持“中”的标准,又是人的心灵是否持“中”的标准。人的言行合于“自然”,则谓之“无为”;人的心灵合于“自然”,则谓之“无欲”。
然而,其异中又有其同者,即老子和孔子都提倡“和”——老子谓“知和曰常”,孔子谓“和而不同”.
只是,老子所讲的“和”是就阴阳之气而言,即所谓“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所谓“冲气”,乃是冲阴阳之气;“和”则是“冲气”所达到的阴阳之气相调和。老子认为,人要达到其体内阴阳之气的调和,以至于像婴儿一样“和之至”,就应该做到“心不使气”,因“心使气曰强”也。故“冲气”的实质乃是“心不使气”,犹今言所谓“不动气”或“不生气”,是为“虚极”、“静笃”之心境也。要之,老子是偏重在人的心灵上去讲“和”的,这种心灵之“和”要求人心“无欲”。孔子则是偏重在人际关系上去讲“和”,所谓“君子和而不同,群而不党”就说明了这一点——孟子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也更助证了这一点。
然则,老子的“中道”思想实在强调顺乎“自然”的“心平气和”,孔子的“中道”思想则在于强调顺乎“礼义”的“人和”。
在老子看来,没有每个人的“心平气和”,便不可能有天下的“人和”;
而在孔子看来,没有天下的“人和”,也就没有每个人的“心平气和”。老子所重者在个人对社会的影响;孔子所重者在社会对个人的影响。
当然,这种区别并不是绝对的,即并非老子完全不讲社会对个人的影响,也并非孔子完全不讲个人对社会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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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0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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