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河清則世所稀，

闇君明則披錦衣。

不狩不獵不耕種，

坐擁萬囷懸獸歸。*

*和葛鴉兒《懷良人》韻：

蓬鬢荊釵世所稀，布裙猶是嫁時衣。

胡麻好種無人種，正是歸時不見歸。

【良人】古時妻子對丈夫的稱呼。

葛鴉兒，唐朝女詩人。生卒年與生平不詳。《全唐詩》錄其詩三首：《懷良人》和《會仙詩二首》。

目次：一、原詩  二、伐檀·小序  三、章字詞解  四、譯詩

文中帶*號者為拙筆所加。

一、原詩

共三章，每章九句。

·坎坎伐檀兮，寘(zhì)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yī)。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xuán)貆(huán)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輻(bì)兮，置之河之側(zhì)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zhí)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輪兮，置之河之漘(chún)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qūn)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chún)兮？彼君子兮，不素飧(sūn)兮！

二、伐檀·小序

《序》：“《伐檀》。刺貪也。在位貪鄙，無功而受祿，君子不得進仕爾。”

孔疏：“在位貪鄙者，經三章皆次四句是也。君子不得進仕者，首章三句是也。經、序倒者，序見由在位貪鄙，令君子不得仕，如其次以述之；經先言君子不仕，乃責在位之貪鄙，故章卒二句皆言君子不素飱(sūn)，以責小人之貪，是終始相結也。此言在位，則刺臣，明是君貪而臣效之，雖責臣亦所以刺君也。”

朱熹《詩序辯說》：“此詩專美君子之不素餐，序言刺貪，失其指矣。”

第一章：坎坎伐檀兮，寘(zhì)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yī)。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xuán)貆(huán)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檀兮，寘(zhì)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

【坎坎】毛傳：“坎坎，伐檀聲。”陸音義：“坎，若感反。”朱傳：“坎坎，用力之聲。”

【檀】朱傳：“檀，叶徒沿反。檀木，可為車者。”

【寘(zhì)，干】毛傳：“寘，置也(*朱傳同)。干，厓也(*朱傳同)。” 陸音義：“寘，之豉反。” 孔疏：“以下云‘漘，側’，則是厓畔之處，故云‘干，厓也。’《易·漸卦》‘鴻漸於干’，注云：‘干，謂大水之傍，故停水處’，與此同也。”

【漣猗】毛傳：“風行水成文曰漣。伐檀以俟(*音四，等待)世用，若俟河水清且漣。” 陸音義：“漣，力纒(*缠)反。猗，於宜反，本亦作‘漪’，同。”朱傳：“漣，風行水成文也。猗與兮同，語辭也。書斷斷猗，大學作兮。莊子亦云‘而我猶為人猗’，是也。”

孔疏：“‘風行吹水而成文章’者曰漣。此云‘漣猗’，下云‘直猗’、‘淪猗’。漣、直、淪論水波之異，猗，皆辭也。《釋水》云：‘河水清且瀾猗，大波為瀾，小波為淪，直波為徑。’李廵云：‘分别水大小曲直之名。’郭璞曰：‘瀾言渙瀾也。淪言藴論也。徑言徑涏也’。漣、瀾雖異而義同。此詩漣、淪舉波名直，波不言徑而言直者，取韻故也。下二章言‘伐輻’、‘伐輪’，則此伐檀為車之輪、輻，非待河水之清方始用之。而經於‘河干’之下即言‘河水清’，故解其意。此人不得進仕，伐檀隱居，以待可仕之世，若待河水清且漣猗然也。河水性濁，清則難待，猶以闇主常多，明君稀出。既云置檀河厓，因即以河為喻。襄八年《左傳》云：‘俟河之清，人壽幾何？’《易緯》(*興於西漢，東漢鄭玄註)云：‘王者太平嘉瑞之將出，則河水先清’。是河水稀清，故以喻明君稀出也。”

《毛詩注疏卷九考證》：“《伐檀》章，‘河水清且漣猗”，猗，魯詩作‘兮’”。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守不獵，胡瞻爾庭有縣(xuán)貆(huán)兮？】

【稼穡】毛傳：“種之曰稼，斂之曰穡。”朱傳同。

孔疏：“經稼穡相對，皆先稼後穡，故知種之曰稼，斂之曰穡。若散則相通。《大田》(*《小雅·甫田之什》總212)云：‘曾孫之稼’，非唯種之也。《湯誓》(*《尙書·商書》)云‘舍我穑事’，非唯斂之也。”

顧炎武《詩本音》卷三：“穡，二十四職”。

【胡】鄭箋：“胡，何也。”朱傳同。

【廛】毛傳：“一夫之居曰廛。”朱傳同。 陸音義：“廛，本亦作‘𡏂’。又作‘厘’直連反，古者一夫田百畝，别受都邑五畝之地居之，故孟子云‘五畝之宅’，宅是也。”

孔疏：“一夫之居曰廛，謂一夫之田百畝也。《地官·遂人》(*《周禮》)

云：‘夫一廛田百畝’。司農(*鄭眾西漢經學家)云：‘廛，居也’。掦子(西漢揚雄)云‘有田一廛’，謂百畝之居，與此傳同也。《地官·載師》(*《周禮》)云：‘市廛之征。’鄭司農云：‘廛。市中空地，未有肆；城中空地未有宅者也。’玄謂：‘廛者，若今云邑居，里矣。廛，民居之區域也。里，居也’。以廛、里在國中，而《遂人》授民田，‘夫一廛，田百畝，是廛不謂民之邑居在都城者與？則鄭謂廛為民之邑居，不為一夫之田者，以廛者民居之名。夫田與居宅同名為廛，但《周禮》言‘夫一廛’，復言‘田百畝’，百畝既是夫田，故以廛爲居宅，即孟子云‘五畝之宅’，是也。以《載師》連市言之,故凖《遂人》以廛為邑居。此言‘胡取禾三百廛’，取禾宜於田中，故從傳‘一夫之居’，不易之。”

【守獵】鄭箋：“冬獵曰狩。宵田曰獵”。孔疏：箋“是謂……曰貆”，

“《釋天》云：‘冬獵為狩，宵田為獠’。李廵曰：‘冬圍守而取禽。’故郭璞曰‘獠，猶燎也。今之夜獵載鑪照者也。江東亦呼獵為獠’。《管子》曰：‘獠獵畢戈’，是獠為獵之别名。經云‘不狩不獵’，則狩與獵别，故以獵為宵田。此對文耳。散即獵通於晝夜，狩兼於四時，若《周禮》云‘大田獵’，《王制》(*《禮記》)云‘佐車止則百姓田獵’，不必皆宵田也。《中候》(*漢《讖緯書》見《隋書·經籍志》鄭玄注)云‘秦伯出狩。’《駟驖》(*《秦風》總127)云‘從公于狩’，未必皆冬獵也。《釋天》又云‘火田為狩’。孫炎曰：‘放火燒草，守其下風’，是狩非獨冬獵之名也。” 朱傳：“狩亦獵也。”

【縣(xuán)】陸：“音玄，下皆同。”

【貆(huán)】毛傳：“貆，獸名。”鄭箋：“貉子曰貆。” 陸音義：“貆，本亦作‘狟’，音桓，徐、郭音暄(*xuān)，貉子也。宵音消，夜也。貉，戶各反，依字作‘貈’(hé同貉)。”

孔疏：“《釋獸》云：‘貈子，貆。’郭璞曰：‘其雌者名𤠏。𤠏，乃刀反(nǎo)。今江东通呼貉为𧲱(yāng狸類)㹬”。

朱傳：“貆，貉類。”

【𧲱】康典第1176頁：“yāng《廣韻》烏郞切《集韻》於郞切，音鴦。《爾雅·釋獸·貈子貆註》今江東呼貉爲𧲱𧳅。《疏》𧲱，貍類。”

【𧳅】康典第1777頁：“shǐ《廣韻》疎吏切，音駛。《廣雅》𧳅，貁也。又shì《集韻》爽士切，音史。㹬或从豸。獸名。似犬。又𧲱𧳅，貍類。詳𧲱字註。”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毛傳：“素，空也。”鄭箋：“‘彼君子’者，斥伐檀之人，仕有功乃肯受禄。”朱傳：“素，空餐食也。”

【餐】陸音義：“餐，七丹反。《說文》作餐，云：‘或從水’。《字林》云：‘吞食也’。沈音孫。”

章解：

鄭箋： “是謂君子之人，不得進仕也”；“是謂在位貪鄙，無功而受祿也。”

孔疏：“坎坎……餐兮”，“言君子之人不得進仕。坎坎然身自斬伐檀木，置之於河之厓，欲以為輪輻之用。此伐檀之人既不見用，必待明君乃仕，若待河水澄清且有波漣猗然也。君子不進，由在位貪鄙，故責在位之人云：汝不親稼，種不親歛穡，何為取禾三百夫之田穀兮？不自冬狩，不自夜獵，何為視汝之庭則有所懸者是貆獸兮？汝何為無功而妄受此也？彼伐檀之君子，終不肯而空餐兮，汝何為無功而食祿？使賢者不進也？”

朱傳：“詩人言有人於此用力伐檀，將以為車而行陸也。今乃寘之河干，則河水清漣而無所用，雖欲自食其力而不可得矣。然其志則自以為不耕則不可以得禾，不獵則不可以得獸，是以甘心窮餓而不悔也。詩人述其事而歎之，以為是真能不空食者。後世若徐稺之流，非其力不食，其厲志蓋如此。”

*網絡資料【徐稺(zhì)】(97-168)，字孺子，東漢豫章南昌人。東漢隱士。少學今文經學，兼通天文，曆算。家貧務農，自食其力。公府征辟，皆不就。時稱“南州高士”。陳蕃為豫章太守，不接待賓客，特為他設一榻，去則懸之。後以“懸榻”比喻禮待賢士。王勃《滕王閣序》所雲:“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即用此典故。徐稚卒葬南昌進賢門外。今南昌孺子路、孺子亭、孺子公園皆因紀念徐稚而名。豐城隱溪因徐稚隱居於此而得名。

第二章：坎坎伐輻(bì)兮，置之河之側(zhì)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zhí)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輻(bì)兮，寘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直猗】

【輻(bì)】毛傳：“輻，檀輻也。” 陸音義：“輻音福。”朱傳：“輻音福；叶筆力反。輻，車輻也。伐木以為輻也。”陳第《毛詩古音攷》卷二：“輻音逼，《說文》：从車，畐(*fú,bì)聲。”顧炎武《詩本音》卷三：“輻，古音方墨反。考輻字，詩凡二見竝同，後人誤入一屋韻。”

【側(zhì)】毛傳：“側，猶厓也”。朱傳：“側，叶莊力反”。顧炎武《詩本音》卷三：“側，二十四職”。

【直】毛傳：“直，直波也。”朱傳：“直，波文之直也。”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zhí)兮？】

【億】毛傳：“萬萬曰億。” 孔疏：傳“萬萬……曰特”，“萬萬曰億，今數然也，傳以時事言之，故今《九章算術》皆以萬萬為億。獸三歲曰特。毛氏當有所據，不知出何書？”*符合現代說法。

鄭箋：“十萬曰億。三百億，禾秉之數。”

孔疏：箋 “十萬……之數”，“箋以《詩》、《書》古人之言，故合古數言之。知古億十萬者，以田方百里，於今數為九百萬畝，而《王制》云‘方百里，為田九十億畝，是億為十萬也。故彼注云：‘億，今十萬。’是以今曉古也。《楚語》云：百姓千品萬官億醜。’皆以數相十，是億十萬也。詩内諸言億者，毛、鄭各從其家，故《楚茨》箋、傳與此同。三百億與三百廛、三百囷相類，若為釡斛之數，則大多不類，故為禾秉之數，秉，把也。謂刈禾之把數。《聘禮》(*《儀禮》)注云：‘秉謂刈禾盈把’，是也”。

朱傳：“十萬曰億，蓋言禾秉之數也。”

【特(zhí)】毛傳：“獸三歲曰特。” 朱傳同。康典第652頁：“《說文》：朴特，牛父也。《玉篇》：牡牛也。……《禮·郊特牲》注：郊者祭天之名，用一牛，故曰特牲。…又《詩·魏風》：胡瞻爾庭有懸特兮。傳：獸三歲曰特。…《玉篇》或作犆(zhí,tè古同特)。”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第三章：坎坎伐輪兮，置之河之漘(chún)兮。河水清且淪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qūn)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chún)兮？彼君子兮，不素飧(sūn)兮！

【坎坎伐輪兮，寘之河之漘(chún)兮。河水清且淪猗】毛傳：“檀可以為輪，小風水成文轉如輪也。”朱傳：“輪，車輪也。伐木以為輪也。”

【漘(chún)】毛傳：“溽，厓也”。陸音義：“溽，順倫反，本亦作脣。”朱傳：“漘音唇”。

【淪】陸音義：“輪音淪”；“淪音倫，《韓詩》云：‘順流而風曰淪’，淪，文貌。”朱傳：“淪，小風水成文，轉如輪也。”

【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qūn)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鶉(chún)兮】

【囷(qūn)】毛傳：“圓者為囷。” 陸音義：“囷，丘倫反，圓倉”(*朱傳同)。孔疏：“《月令》(*《禮記》)‘修囷倉’，方者為倉，故圓者為囷。《考工記·匠人》注云：‘囷，圓倉’，是也。”

【鶉(chún)】毛傳：“鶉，鳥也。” 陸音義：“鶉音純。”朱傳同，且“鶉，𪈍屬”。 康典第1503頁：“《字彙補》烏含切。𪈍鶉也。同‘鹌’”。

孔疏：“《釋鳥》云：‘鷯，鶉，其雄鶛，牝庳。’李廵曰：‘别雄雌異方之言。鶉一名鷯。’郭璞曰：‘鶉，鵪之屬也。’”

【彼君子兮，不素飱(sūn)兮】

【飱(sūn)】毛傳：“熟食曰飱”；朱傳同。 陸音義：“飱，素門反，《字林》云‘水澆飯也’。”朱傳：“飱音孫；叶素倫反”。

孔疏：傳“熟食曰飧”，“傳意以飱為飱饔之飱，客始至之大禮，其食熟致之，故云‘熟食曰飱。’《秋官·掌客》(*《周禮》)云：‘公飱五牢，侯伯飱四牢，子男飱三牢，卿飱二牢，大夫飱一牢，士飱少牢’。注云‘公侯伯子男飱皆飪一牢’，則卿大夫亦有飪，故曰為熟食也。”

鄭箋：“飱讀如魚飱之飱。”

孔疏：箋“飧讀如魚飧之飧”，“宣六年《公羊傳》曰：‘晉靈公使勇士將殺趙盾，入其門則無人焉，上其堂則無人焉，俯而窺之，方食魚飱’。是其事也，鄭以為魚食飱，則非傳所云熟食也。《說文》云：‘飱，水澆飯也。從夕，食。’言人旦則食飯，飯不可停，故夕則食飱，是飱為飯之别名。易傳者，《鄭志》答張逸云：‘禮，飱饔大多非可素，不得與“不素飱”相配，故易之也。”

四、譯詩

鐺鐺伐檀置河岸，風吹河水清猗漣。不勞佔禾畝三萬，不獵庭卻貉肉懸。君子不可白吃飯！

鐺鐺伐輻置於堤，風吹河水清漣猗。不勞取禾三百億，不獵庭懸獸沉實。君子不可吃白食！

鐺鐺伐輪置河唇，風吹河水泛猗淪。不勞得禾三萬囤，不獵庭卻悬鹌鹑。君子不可做恶棍！

2024年6月21日星期五，2024年6月28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