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行囚虜征戰開，

家破妻怨悲聲催。

野草葛蔓漫瑩主，

冬夏日夜祭靈臺。*

*和朱淑真《落花》韻：

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

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台。

朱淑真(1135-1180)，錢塘-今浙江杭州人，祖籍歙州今安徽歙縣。出生仕宦家庭，能畫、善詞、通音律，是南宋著名女詞人，也是唐宋以來留存作品最豐盛的女作家之一，與與李清照齊名。相傳在婚姻上不遂心鬱悶而終。留存作品有《斷腸詩集》、《斷腸詞》。

文中带*號者爲拙笔所加。

一、原詩

共五章，每章四句。

·葛生蒙楚，蘞(liǎn)蔓於野(yǔ)。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yī)。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càn)兮，錦衾(qīn)爤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yù)。百嵗之後(hù)，歸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嵗之後，歸於其室。

二、葛生·小序

《序》：“《葛生》，刺晉獻公(*生不詳—前651)也。好攻戰，則國人多喪矣。”鄭箋：“喪，棄亡也。夫從征役，棄亡不反，則其妻居家而怨思。”陸音義：“好，呼報反。”

孔疏：“數攻他國，數與敵戰，其國人或死行陳，或見囚虜，是以國人多喪，其妻獨處於室，故陳妻怨之，辭以刺君也。經五章皆妻怨之辭。獻公以莊十八年立，僖九年卒。案《左傳》莊二十八年，傳稱‘晉伐驪戎，驪戎男，女以驪姬’。閔元年傳曰：‘晉侯作二軍，以滅耿、滅霍、滅魏。’二年傳云：‘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僖二年，‘晉師滅下陽。’五年傳曰：‘八月，晉侯圍上陽。冬，滅虢。又執虞公。’八年傳稱‘晉里克敗狄于采桑。’見於傳者已如此，是其好攻戰也。”

*【驪戎】古戎人的一支，亦周時國名，國君姬姓。故城在今陝西省臨潼縣(驪山)一帶。一說在今山西省析城﹑王屋兩山之間。曾與秦的先世通婚。春秋初，晉獻公伐之，得驪姬。後為晉國所並。參《漢語大詞典卷12，頁919。

朱熹《詩序辯說·葛生》見末篇《采苓》：“獻公固喜攻戰而好讒佞，然未見此二詩之果作於其時也。”

三、章字詞解

第一章：葛生蒙楚，蘞(liǎn)蔓於野(yǔ)。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毛傳：“興也。葛生延而蒙楚，蘞生蔓於野，喻婦人外成於他家。”

孔疏：傳“葛生……他家”，“此二者，皆是蔓草，發此蒙彼，故以喻婦人外成他家也。陸璣《疏》云：蘞似栝(guā)樓，葉盛而細，其子正黑如燕薁(yù)不可食也。幽州人謂之烏服。其莖葉煮以哺牛除熱。”

【蘞蔓】陸音義：“蘞音亷，又力恬反，又力儉反，徐又力劔反，《草木疏》云：‘似栝樓葉盛而細，子正黑如燕薁，不可食。”

朱傳：“蘞音廉。興也。蘝，草名，似栝樓葉盛而細。蔓，延也。”。康典第1040頁：“liǎn蔓草。《詩·唐風》：葛生蒙楚，蘞蔓於野。疏：蘞似括(疑是栝)樓，葉盛而細。” 《漢語大詞典》卷9頁626：“蘞，多年生蔓草。掌狀復葉。聚傘花序，漿果球形，有白蘞、赤蘞、烏蘞莓等。”

【栝樓】多年生草本植物，莖上有卷須，以攀緣他物。果實卵圓形，橙黃色。中醫用作鎮咳祛痰藥。果實亦稱栝樓。李時珍《本草綱目·草七·栝樓》：“栝樓即果羸，二字音轉也。”另栝可讀闊，謂檜樹(柏葉松身)；可讀添，謂木杖或撥火棍。《漢語大詞典》卷4，頁976-977；康典頁468。

【野(yǔ)】顧炎武《詩本音》卷三：“野，神與反。”康典頁1280-1281：“shù 《集韻》：田廬也。yǔ又《集韻》演女切，音與。郊外也。”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予】鄭箋：“予，我。亡，無也。言我所美之人無於此，謂其君子也。吾誰與居乎？獨處家耳。從軍未還，未知死生，其今無於此。

朱傳：“予，美婦人指其夫也。”*《爾雅》：予，我。

章解：

孔疏：“葛生……獨處”，“此二句互文而同興，葛言生則蘞亦生，蘞言蔓則葛亦蔓，葛言蒙則蘞亦蒙，蘞言于野則葛亦當言于野。言葛生於此，延蔓而蒙於楚木；蘞亦生於此。延蔓而蒙於野中，以興婦人生於父母，當外成於夫家。既外成于夫家，則當與夫偕老。今我所美之人，身無於此，我誰與居乎？獨處家耳。由獻公好戰令其夫亡，故婦人怨之也。”

朱傳：“婦人以其夫久從征役而不歸，故言葛生而蒙于楚，蘝生而蔓于野，各有所依託，而予之所美者，獨不在，是則誰與而獨處於此乎？”

第二章：葛生蒙棘，蘞蔓於域(yī)。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yī)】

【域(yī)】毛傳：“域，塋域也。”朱傳同。*《漢語大詞典》卷2，頁1176：“瑩域：墓地。”顧炎武《詩本音》卷三：“域，二十四職”。 康典第162頁：“《唐韻》雨逼切切(yī)。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毛傳：“息，止也。”朱傳同。

章解：

朱傳：“興也。”

第三章：角枕粲(càn)兮，錦衾(qīn)爤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毛傳：“齊則角枕錦衾。禮：‘夫不在，斂枕篋衾席，韣而藏之。”

孔疏：傳 “齊則……藏之”，“傳以婦人怨夫不在，而言角枕錦衾則是夫之衾枕也。夫之衾枕，非妻得服用，且若得服用，則終常見之，又不得見其衾枕，始恨獨旦。知此衾枕是有故乃設，非常服也。家人之大事，不過祭祀，故知衾枕齊乃用之，故云‘齊則角枕錦衾’。夫在之時用此以齊，今夫既不在，妻將攝祭。其身既齊，因出夫之齊服，故覩之而思夫也。傅又自明已意，以禮，‘夫不在，斂枕篋衾席，韣而藏之’，此無故不出夫衾枕，明是齊時所用，是以齊則出角枕錦衾也。《内則》(*《禮記》)云：‘夫不在，斂枕篋簟席，韣而藏之。’此傳引彼，變簟為衾，順經‘衾’文。”

 陸音義：“齊，側皆反，本亦作‘齋’，下同。篋，口牒反。韣本亦作‘獨’，又作櫝，徒木反。”

【粲爛】朱傳：“賦也。粲爛，華美鮮明之貌。”

康典第870頁：“càn…又《廣韻》：優也，察也，明也。《詩·唐風》：角枕粲兮。”

【衾(qīn)】康典第1088頁：“qīn…袪音切，音欽。《玉篇》大被也。《詩·召南》抱衾與裯。《孟子》謂棺槨衣衾之美也。《疏》凡衾皆三幅。《鄭註》衾，單被也。《陳子昂詩》旖旎光首飾，葳蕤(*wēi ruí繁茂)爛錦衾。”

【齊】康典第1533页：“又《玉篇》整也。《正韻》無偏頗也。…又《正韻》莊也，肅也。…《廣韻》好也。…jì又…在禮切，音薺。《集韻》齊齊，恭慤貌。…zhāi,又莊皆切。與齋同。”

鄭箋：“夫雖不在，不失其祭也。攝主、主婦猶自齊而行事。”

 孔疏：箋 “夫雖……行事”，“《祭統》(*《禮記》)云：‘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是祭祀之禮，必夫婦共奉其事。箋嫌夫不在，則妻不祭，故辨之云夫雖不在，其祭也使人攝代為主，雖他人代夫為主，主婦猶自齊而行事，是故因已之齊，出夫之衾枕，非用夫衾枕以自齊也，故王肅云‘見夫齊物，感以增思’，是也。”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鄭箋：“旦，明也。我君子無於此，吾誰與齊乎？獨自潔明。”朱傳：“獨旦，獨處至旦也。”

章解：

孔疏：“角枕……獨旦”，“婦人夫既不在，獨齊而行祭。當齊之時，出夫之衾枕，覩物思夫。言此角枕粲然而鮮明兮，錦衾爛然而色美兮，雖有枕衾，無人服用，故怨言我所美之人，身無於此，當與誰齊乎？獨自取潔明耳。”

第四章：夏之日，冬之夜(yù)。百嵗之後(hù)，歸于其居。

【夏之日，冬之夜(yù)】毛傳：“言長也。”鄭箋：“思者於晝夜之長時尤甚，故極言之以盡情。”

【夜(yù)】朱傳：“夜，叶羊茹反”。顧炎武《詩本音》卷三：“夜音豫”。康典第182頁：“又叶羊洳切，音豫yù。《詩·唐風》夏之日，冬之夜。叶下居，居音倨。”

【百歲之後(hù)，歸于其居】鄭箋：“居，墳墓也(*朱傳同)。言此者，婦人專一，義之至，情之盡。”陸音義：“墳，扶云反”。

【後(hù)】顧炎武《詩本音》卷三：“後音戶”。

章解：     朱傳：“夏日冬夜獨居憂思，於是為切然。君子之歸無期，不可得而見矣，要死而相從耳。鄭氏曰：言此者，婦人專一，義之至，情之盡。蘇氏曰：思之深而無異心，此唐風之厚也。”

第五章：冬之夜，夏之日。百嵗之後，歸於其室。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于其室】毛傳：“室猶居也。”鄭箋：“室猶塜壙。”陸音義：“壙音曠。”

【夜】顧炎武《詩本音》卷三：“夜，見上與後協”。

【後】朱傳：“後，叶音戶(*疑應置於第四章)。賦也。室，壙也”。顧炎武《詩本音》卷三：“後見上”。

四、譯詩

葛纏荊樹蘞野鋪，所愛不在怎獨處？

葛裹棘蘞蔓墓地，所愛不在怎獨息？

獸角枕燦錦被豔，所愛不在怎達旦？

夏日轉來冬夜去，我欲百年共穴居。

冬夜轉來夏日逝，我欲百年共瑩室。

*豔(艳)。

2024年9月5日星期四，2024年11月1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