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说：“感觉超越物质”，并分析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你的身体的存在呢？”你可能有三种回答：第一，“我感觉到我的身体的存在。”如果你这样回答，你就承认感觉在先，物质在后了。第二，“我的理性告诉我，我的身体是存在的。”那我问你，如果你没有感觉，你哪来的理性呀？没有感觉，理性根本不能形成的。第三。“我听某某权威说的呀，都写在教科书上呢。”那我问你，权威怎么知道他的身体的存在呢？权威也可能有这样的这三种回答。当权威的回答是前两种时，我的提问也同样针对权威；当权威的回答是第三种时，那我就要问，权威之前的权威，追溯下去，什么时候是尽头呢？难道要追溯到猿人那里吗？”

 

当下我就要跟老马辨，辨了几个回合发现老马要跟我玩芝诺，老马以为我玩落荒而逃，我无趣男也不得虚（虚，四川话，不怕的意思）。就这个问题，古今中外的哲学家们一起上，我无趣男也断不会怕。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感觉超越物质还是物质超越感觉，有点像风动还是幡动。我这么说老马的心肯定要动：你看，心不就是感觉嘛，都心动了，那就是感觉超越物质！

 

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啥在动。

 

首先我们要定义下感觉，并在定义感觉中分析。

感觉1：人和大部分动物的感觉，常常和体验、经验混为一谈。心理学对感觉的定义是：事物直接作用于感觉器官时，对事物个别属性的反映。这个定义几乎直接判了感觉先于物质的死刑。参见百度百科对感觉的解释。当然我们可以不认可这个定义，退一万步说，感觉是物质和感觉器官的交互作用，这个比较保守的定义应该没问题。

那么对体验的解释又是什么呢？我翻了不少心理学书籍，暂时没有找到体验的心理学解释，而体验一般和情绪情感同时出现。这说明体验暂时还不是一个严格的心理学研究范畴。百度百科的解释是：【亲身体验】的简称为体验，也叫体会。是用自己的生命来验证事实，感悟生命，留下印象。

百度百科的解释比较符合人们的常识，这个解释体现出“体验”至少包括两个层次：一是心理学意义上的感觉，二是情绪情感等。从一个人来说，体验不可能超越感觉，因为人是现有感觉再习得记忆乃至意识的，没有意识，谈不上体验。

有时候人们在谈论感觉时，又掺杂上“经验”在里头。经验包括感觉得来的经验和内省得来的经验，这一点历来争论不休，有人认为所有经验都立足于感觉，有人认为有的经验是超越感觉的。我认为经验超越感觉是无稽之谈，这等于说在娘胎里的胎儿就已经有了经验。如果这样，那么胎儿的经验又从哪里来呢？

这三个定义让人很抓狂，但我们即使让它们纠缠不清，也可以解决老马的心动问题。

体验和经验立足于感觉又高于感觉，所以，只要说明了感觉和物质的关系，基本上等于说明了体验和物质的关系。

而梦是一种比较特殊的体验，梦中人是有感觉的。但这种感觉是以往的感觉被大脑记忆下来，在梦境中释放，这个过程有两点需要注意：一，仍然伴随物质能量的交换过程；二，由于梦中的体验都以既望的感觉为原型，所以梦中的体验不是凭空而来的。就像录音机一样，尽管录好了音可以反复放，但没有第一次的录音，就不会有后来的反复放。

就着感觉1谈老马对感觉的理解。事实上，老马一直在偷换概念。老马说，“我感觉到我的身体的存在。”如果你这样回答，你就承认感觉在先，物质在后了。这事实上指某人感觉自己或他人存在，那么某人可以宣布自己或他人存在。用哲学语言来讲，这是“我知我在”或“我知彼在”，然而，我们在谈“感觉”和“物质”问题的时候，“我知我在”和“我知彼在”是不足以推论总体的，你不能说，“我知彼在”，彼一定在；而“我不知彼在”，彼一定不在。我知我在，如果我要向别人证明我的存在的话，我必须让别人看到我，或者听到我说话，也就是说，我必须要先存在，才能向别人传达出声音、反射光，进而被他感觉到，从而确定我的存在。石头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感觉，那么石头不知“我”在，我们是否可以宣布，石头不存在呢？相对于“我”的不存在，被抽象化绝对化到“不存在”，这个概念，偷换得太大了！

 

感觉2：“低等”生物的“感觉”，从生物学上，人和哺乳动物等“高等”生物的“感觉”和“低等”生物如植物乃至草履虫有区别。但我们不能说这些生物没有一种泛化意义上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一种对刺激的应激反应，但这些反应不该被漠视，因为从机理上，它们同人的感觉有类似之处。植物随阳光调整自己的生长方向，草履虫对盐水浓度的应激，同人看见、听见一样，都伴随着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过程。

 

感觉3：“石头”的“感觉”。石头也有感觉？阳光照在石头身上，石头温度升高，这就是石头的感觉。给石头定义一个感觉是为了把感觉扩大化。老马说追溯到猿人，尺度还不够。我要追溯到夸克。

 

所以我们这里讨论的感觉，是包括了感觉1、2、3。其实不管你怎么去定义感觉，都可以接招。

 

一个绝对孤立的物质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我们坐时间机器回到创世纪初。从一大片狄拉克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物质”，苍茫世间，这个物质绝对孤立。它可怜到无法证明自己是否存在。它想证明，又能证明给谁看呢？推而广之，一个孤身处于深山老林的人，无法向他人证明自己是否存在。他不能让他之外的任何人感觉到他的信息，他是否存在只有他自己和上帝知道。慢来！你不是说他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吗，怎么又说自己知道？这里存在一个所谓“自感知”的问题，其实自感知也要消耗物质、能量或信息，引起系统的进一步变化。这里先不详细讨论。

 

两个物质可以相互证明彼此的存在。由于某种变化，这个可怜的孤零零的物质有了一个同伴，这时它们可以互相证明存在了。证明的方式可以是引力、可以是辐射，但只要它们交换了哪怕一个光子，就“感觉”到了对方。由于两个人均不能把自己独立出来成为一个观测者（因为独立出来就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所以这个时候不存在观测者。为何清官难断家务事？因为没有观测者。两个物质时，没有空间和时间。一切都是线性的。

 

三个物质出现了观测者。但这时的观测者是个不合格的观测者，他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这个“三体系统”。原因很简单，当他要证明自己存在时，他必须通过另两个物体之一来证明，于是他必须和另两个物体之一发生物质、能量或信息的交换：他改变了系统。所以，绝不存在一个完全超然于物外的系统外观测者。观测者对系统的改变是绝对的，这种改变在同一个层级尺度观测时对系统的改变作用是微乎其微的，比如张三看到李四；但在跨尺度观测时，尤其是自上而下进行跨尺度观测时，比如人观测原子，其作用是不可测的，可能极微小，可能极巨大。三个物质时，就出现了空间和时间。空间为什么是三维的？因为三个物体的相互关系是三维的。早上我看人工智能的几种算法，就在想求导的本质。我感觉求导的本质是把高维空间的物体低维展开，现在我认为，在思考复杂系统时要把低维物体高维折叠。三体的博弈足够形成更高维的时空，也就是产生了时间。这个时候所谓的时间实际上有两个，一个是三体形成的内禀时空，另一个是三体系统形成的外禀时空。内外时空可以是一致的，也可以是不一致的。而时空本身不是固定不变的，是可以改变的。在一个平滑时空中，内禀时空的改变往往是微小而缓慢的，但外禀时空有可能出现突变。

 

四个物质出现交互系统。三个物质时，观测者是很弱的观测者，因为他和他观测的系统的关系过于紧密。四个物质时，由于观测者可以和另一个物体结合成为一个相互证明的系统，从而观测剩下两个物体构成的系统，他成为一个较强的观测者：他的观测对系统的改变变小了。

为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因为四=万物。就是说，4个物体时的规律，和有万物时的规律只有量的差异。

 

所以，感觉不可能超越物质，因为一个孤立的物质不能形成外禀感觉，无法向其他物体证明自己是否存在。但也没有必要说物质超越感觉，只要两个物体想证明彼此的存在，就会有感觉，而只要有感觉，就一定有物质。物质和感觉谁先谁后？讨论这个问题基本上只存在辩论的意义。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老马在来科学网之前，无趣男不知道老马，那么老马是否存在呢？答案当然是存在，因为有其他人可以证明老马存在，就这么简单。

 

那么，张三说世界上有鬼，那么世界上是否一定有鬼呢？答案也是肯定的，起码这个鬼存在于张三的大脑里。但是，张三不能让其他人也感受到这个鬼，所以这个鬼只是相对于张三存在而存在，是“我知彼在”，而不是“彼在”。

 

月亮在我不去看它的时候依然存在。这个问题似乎困扰了不少人，但这实在是个伪命题。张三看了一眼月亮，然后闭上眼。月亮还存在么？当然存在，因为还有别的人在看月亮。好，我们考虑一个极端的情况：整个世界只剩下张三一个人，张三看了一眼月亮后闭上眼，月亮还存在不存在？答案还是存在。除非张三的眼睛闭个几十亿年。为什么不看月亮了月亮还存在？根源在于我们对时空的认知问题。以前我们认为时空或者是一个个片断连续起来，过去已经消失了，但实际上过去是包含在现在之中的！比如说张三自己。你能说一分钟前的张三和现在的张三毫无关联吗？无论是从物理上还是心理上，这一刻的张三正好都是上一刻张三的“延续”，这一刻的张三，包含了上一刻的张三！所以只要确认了上一刻的上三存在，就可以肯定，下一刻张三还会存在！（这里还有一个被观测物体的寿命问题，暂不讨论）

当张三看了一眼月亮后，他已经“证明”了月亮的存在，所以即使他闭上眼，月亮也会继续存在。

 

交迭时空其实是以前说过迭代函数，这里重温一下。假设在t时刻宇宙的状态为f(t)，在一个⊿t后，宇宙的状态为f(t+⊿t)=f(f(t))。宇宙的状态其实是过去所有状态的总和。当张三看了一眼月亮，证明了月亮的存在后，再闭上眼，不管用了！因为宇宙已经记录下张三知道月亮存在的信息了，张三死了挫骨扬灰，月亮都还会在那里！这里⊿t是内禀时间，内禀空间可以随意切割，f（t）是外禀时空。

 

张三闭上眼月亮不存在，这个不存在最多只是对于张三自己来说是对的。事实上，即使对张三的不存在也是一种自欺欺人，你已经看见月亮了，你的记忆里已经有它了，所以你闭上眼它还会存在，一睁眼，这不，它还在那里挂着呢。闭上眼月亮不存在不是唯心的说法，是思辨还没到家的说法。

 

既然过去存在于现在之中，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到过去呢？不可能。在一个有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出现的宇宙中，宇宙的发展一定是平稳而且单向的。否则不可能出现生命。在一个平稳而单向的宇宙中，f(t)是一个单调函数。这个单调函数可能会遇上拐点，但只要拐点一出现，所有的生物都会死亡，物质、能量和信息要重新排列，一切物理定律都要修改。即使拐点出现后宇宙回到“以前”的状态，这两个状态也已经不是同一个状态了。从这个意义上，我反对虫洞，虫洞是一种符合数学和几何的猜想，只是宇宙可不懂什么微积分和非欧几何。即使虫洞可以连接两个不同物理定律的时空，人通过虫洞时也会被异化的物理定律撕成碎片；即使人安全通过虫洞，他过去看到的时空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物是人非。

 

是物质先于感觉还是感觉先于物质？两千的哲学讨论了一大堆定义含混不清的东西。根本就是一回事，非要把它分开；分开也罢了，非要分个先后；分个先后也罢了，非要搞个唯心唯物；搞唯心唯物也罢了，搞来搞去也没搞清楚。

 

我只知道，风、幡、心总是一起动。有超越物质的相互作用么？有超越相互作用的物质么？

后记：这真的是一篇呕心沥血的文章，我知道我的很多想法没有完全表达出来，也没有完全说清楚，但目前的能力大概只能做到这样了。文章的内容已经不限于感觉和物质的关系，感谢老马提了个好题目。我要感谢那些认真读完全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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