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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让其跟李鸿章一起共事,称同门。后来,李鸿章当了直隶总督,提拔他当冀州枣强县的知县。
在县令任上,他以“道学家”的方式处理政务,堪称破天荒之举。有一个富人抓到小偷送到衙门要求严惩,方氏曰:“你损失了什么财物?”富人说:“幸好还没有,刚刚听到他挖墙的声音就将他抓住了。”方氏曰:“彼亦人子也,迫于饥寒,才这样做的。本县不德,不能以教化感动我的人民,我很惭愧。人非木石,未有不感化的。你暂时将这个人带去,善待之,晓以大义,养其廉耻,饮食之,教诲之,为本县代劳也可,不能把他当作小偷而虐待他。本县将五日或十日一验其感格否?”
富人没有办法,只好将小偷带回家。小偷听到县令的话,到了富人家,俨然以宾客自居,稍不称意,便说你居然敢违背官府的命令。富人无可奈何,又不敢纵之去,害怕县令来检查“感化”的结果。最后,富人辗转托人向方县令送了重金,方氏这才不过问此事。从此,县内没有人再敢告偷窃的案件。
方氏的做法可谓一箭三雕:既表明自己讲求道学和教化的立场,树立自己崇高的形象,又不露痕迹地获取了大笔贿金,让行贿者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杀鸡给猴看,让别人不敢告状,大大地减轻了自己的工作量,使上级认为自己境内治安良好,显示出自己的政绩显著。
我们说方氏这样的“道学家”在清朝后期真的不少,翻开中国的文学史,清朝后期风行一种讽刺“读书人”和“道学家”的小说。比如《儒林外史》、《老残游记》 《官场现形记》《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除了这些耳熟能详的,笔记、野史、杂文等等数不胜数。这类文章的集体现世,绝对不是偶然情况。小说,其实就是历史。
有人讨论“中国传统学术是如何衰落的?”结论往往是“近代西方学术的冲击”。面对这样的结论我很不以为然,我们说“冲击”不见得就要“喧宾夺主”。“冲击”不是坏事,纵观中国传统的每次大的发展和转折都有外来文化的影响因子。举一个中国人都知道的例子:没有印度佛教的冲击,也就不会有中国佛教和禅宗。如果近代中国的道学家们,在西学东渐的背景下,能学习西方人的治学方法,反思道学的局限性,在冲击之下改革道统,振兴实学,那么未必会有几十年之后的新文化运动。在这一点上,我们的邻居日本给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后来,“道学家”们主导的中国引来了八国联军。在侵略中国的外国军队中,有一个叫绿蒂的法国军官,他后来写了一本书叫《北京的陷落》。他有一段话是这样描述的:
即使在最古老的柜子里的最惊人的发现,也不再使我们惊奇。我们对房间的装饰物品已不感兴趣,因为它们只是过眼云烟。说到新发现,我们今天早上看见了一堆尸体:这是皇城最后的守卫者。他们死在战壕里,乱七八糟地堆在那边,可仍然保持着死时可怕的姿势。
乌鸦和饿狗早已下到坑道中将他们的胸膛掏空,吃掉了死者的肠子和眼珠。在这堆无肉的死尸中,还可以看到衣服碎片中扭曲的脊梁骨。几乎所有的尸体都没有头发:和那些食肉的乌鸦和野狗一样,一些中国人也下到深深的坑道里,将死者带发的头皮割下来做假发辫卖钱。
这哪里是战败?是文明在腐烂!被炮火击落的文明,正在生蛆....
绿蒂的描述很贴切,比战败更直观的是这个国家文明的腐烂。其实这种腐烂早就开始了,腐烂到一定程度,就会引来很多苍蝇。一个国家充斥着方某人这样的“知识分子”,和绿蒂描述的麻木国民,能有什么希望呢?中国在近代的全面失败,无论是学术层面还是军事层面的失败,其实都是败给了自己。毁灭传统道学的更不是西洋文化主导的新文化运动,而是道德集体沦丧,不思进取的道学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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