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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学生,教:教师,李:李晓榕。
李:如上所述,演绎逻辑的正确性,事实上是不可确知的,但人们或者盲目地相信它,或者明知其不可确知而笃信之。
学:是啊,似乎确实没办法证明演绎逻辑的正确性。但是,人人都相信它的正确性。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李:演绎逻辑的这种情况跟什么最相似?宗教信仰!难道这样一种信念不跟宗教信仰类似?正如著名哲学家尼采的名言所说:“信仰”意味着决心回避真相。(“Faith” means the will to avoid knowing what is true.)或者:你知道并非如此但还相信,这就是信仰。(Faith is believeing what you know ain’t so.马克·吐温之语)既然无法证明其正确性,演绎逻辑又在西方和现代的地位如此至高无上、无与伦比,以致可以说它是一种唯我独尊的普世超级宗教。其实,它现在比任何一种宗教的势力都大,信徒都多,特别是在知识界。我曾胡诌过一首打油诗,对此打趣:
逻辑乃宗教,可信可不信。信徒满天下,不信病狂人。
多年前,我曾再三与一些虔诚的基督徒深入讨论宗教信仰问题。我常常靠理性和逻辑思考,提出一些问题,他们回答不了。比如我问,如果上帝是全能的,他能否放弃自己的全能?如果他无法放弃,那么他有所不能,一旦他成功地放弃了,那么他不再全能了。回想起来,其实这只说明,尽管我爱思考,我当时如此深信逻辑,以致于从未想过还可以质疑它。我想,人人也都如此。假设现在的我要反驳当时的我,只要问,为什么逻辑就肯定对呢?为什么要相信逻辑更甚于相信上帝呢?
学:是不是可以说,上帝有放弃其全能的能力,但他没这么做,所以他还是全能的?当然,宗教确实有很多无法回答的问题。
李:有某种能力而从未用过,是否真的有此能力?能而始终不为,非真能也。换言之,不必亲自为之的人无所不能。(Nothing is impossible for the man who doesn’t have to do it himself. 语出《纽约时报》作家、编辑A. H. Weiler)不过,如下的证明很妙。对于上帝是全能的终极证明是:他不必存在就足以拯救我们。(It is the final proof of God’s omnipotence that he need not exist in order to save us.)是啊,全能的上帝凭什么会被“存在”所限制呢?不存在者的能力如何,无能、部分能还是全能?言归正传。我认为,演绎逻辑说到底是与宗教信仰类似的一种信念。更进一步,我还有一个更详细、更明确然而更“亵渎”天主教的类比:
这个类比主要基于地位和作用。按此类比,辩证法就像无神论者,持“万物皆变”的观点,不无条件地承认同一律 (即圣父)及其它。所以,辨证法在西方的市场不大。多值逻辑、模糊逻辑、量子逻辑、部分逻辑正如新教徒,不承认三位一体,尤其是排中律。充足理由律并非至关重要,没有它逻辑大厦仍然屹立,不少逻辑学家不认为它是逻辑基本定律,正像并非所有基督徒都信奉圣母一样。
学:您能不能简单地说说这些基本定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简单地说,同一律说:A就是A,不是任何其他东西;矛盾律说:不能既是A又是非A;排中律说:或者是A,或者是非A,二者必居其一;充足理由律说:一个论断必须有真实而充足的根据,比如,PΛ(P→Q)→Q(若P则Q; P真, 故Q真)。
教:照您所说的,逻辑信念和宗教信仰确实有相通之处。但是,把逻辑说成是宗教,似乎不够令人信服。比如,宗教都有宗教仪式,而逻辑没有。
李:我说逻辑是宗教,当然只是在一定意义下的。目的主要在于强调它们都被人顶礼膜拜、盲目遵从的相似之处,主要是从信念这个角度来说的。不过,西方和国内不少人把儒家思想这一套也说成是儒教。所谓儒教,也不在乎通常意义的宗教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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