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中的班主任老师林瑞英今年已经85周岁了。班上的同学提议给林老师过一次生日。近年来，差不多林老师逢五逢十的周岁，我们都会给林老师过生日。只是下一次能不能再过一次，现在已经不太好确定了。

林老师出生于1932年农历二月十九。查了一下万年历，公历对应的日期就是3月25日。今年也就是在3月25日那一天，我们为林老师过了她85周岁的生日。

虽然中国讲究过生日是过虚岁的，不过现在的人们似乎还是愿意庆祝周岁的生日。简单、省事，少了不少罗嗦。

我们是1962年入学读初中的，这一晃就是55年过去了。当时林老师还算是比较年轻的。如果说是很漂亮，我不知道是不是很准确，但很端正是肯定的。班上有个同学认识一位曾经认识林老师的老人，那老人说，当年林老师曾是101中的校花。解放后，已经没有校花这样的说法了。所以这个说法在当年是不是有所流传，反正我们是不知道的。

林老师给我们班当班主任，并不是一开始就当的。原来的班主任是音乐老师章连启，后来很快就换成了林老师。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其他同学是不是有所了解。林老师给我的印象基本就是不苟言笑，样子相当严厉，所以我心里多少有点怕她。特别是有一次，老师在前一天布置作业，让我们背诵课文《饲养员赵大叔》中一段描写暴风雨的段落。我根本就没记住有这份作业。所以根本就没有背。第二天，老师挨个儿叫同学起来背。结果大多数同学都没背。老师的脸色很难看。后来，我也被叫了起来。我也没有背。老师用笔狠狠地给我记了一个二分。好像这是我在全部学习经历中唯一的一个二分。当时并没觉得有多羞愧，但心里很害怕。

作为班主任，林老师还要带我们去春游。那时，我们当然觉得春游很好玩，也只当林老师是跟我们一起去玩的。现在明白了，带孩子春游是要担责任的。万一出了点什么问题，那是很麻烦的。有一年，我们去颐和园，大家都想划船。可是天上下起了小雨。林老师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我们去划船。有同学还借用语文课本里的诗《西塞山》里的一句，说“斜风细雨不须归”，意思是这点雨不算什么。可是老师就是不同意。现在想来，万一在划船时出了点什么问题，责任就都是老师的。那老师如何担得起？

林老师教三个班的语文课，现在想来，也是很累的。老师走路很快，而且据说还参加教师运动会的短跑项目。可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说句老实话，我从来没有觉得林老师对我们有多亲近。或许对于其他同学，特别是一些女生，情况可能有所不同。但对于我来说，感觉就是一般。

连我自己都奇怪的是，毕业后这么多年，特别是80年代之后，每逢校庆，我们都要去看林老师。后来又增添了给林老师过生日的项目。校庆的年份一般是尾数为6和1。逢6是十年庆，逢1是五年庆。给老师过生日都是逢2与逢7的年份。所以一般是头一年参加了校庆之后，第二年就准备给林老师过生日了。

因为我在初二年级时，被林老师推荐为担任班长的工作。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大的能力。是因为当时学习成绩还不错，被同学选为学习委员。可是我们班还有一位女生，学习也不错。而林老师认为，还需要一个当班长的人选。后来，别的同学告诉我说，林老师想让一个男生来担任班长，认为男生当班长会镇得住全班。我就这样当上了班长。可是我从来不觉得我的气场能镇得住全班。而且我根本不知道当了班长到底应该做什么工作。那一年的班长我觉得就是混过来的。很不称职，而且心里也很虚。但不管怎么说，那一年和林老师接触得就比较多。

毕业后班上同学的聚会，大家还总叫我班长。我说，这一辈子，担任的最高职务就是这个班长了，而且还不认为这个班长是称职的。但是，在与林老师一起聚会的时候，我觉得我有责任义不容辞。所以近三十年来，我和林老师接触的机会比其他同学还是要多一些。或许，正是因为要承担这样的责任，我和林老师走得近了一些，内心的感情交流也就多了一些。有时候，我会把我随手写的一些类文学的小文字送给老师看一看。

林老师不止一次对我讲过，她中学读的是教会学校。她的一个好朋友就要拉她入教，她说什么也不愿意。那边硬要拉，老师硬去推，反正就是不去入那个教。最后，她那个好朋友也没有咒念了，只好放弃这个心愿。

这次给老师过生日，与以往不同。过去是大家找一个饭店，把老师接过去，大家在一起吃一顿饭。曾经也有先到老师家里，聊会儿天，分享一块蛋糕，再去餐馆吃饭。我记得有两次是我定做的蛋糕。一次上面写着“松高百丈，庇荫千里”，一次是写着“耕耘老圃，撷采英华”。反正我绝不会写那些俗词。这次还是我定做的蛋糕，反而决定什么字也不写了。

有同学说，老话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九十不留坐。林老师年岁这么大了，不宜在外面吃饭。所以大家决定都到老师家里去，每人带一份菜。我负责蛋糕，同时我还自己做了一个炖肘子。有同学要在老师家做打卤面。带去了肉汤，还有相关的食材。又担心老师家碗不够，要求大家自带面碗。有同学就买了若干一次性的塑料碗。

林老师现在没有和儿子们一起生活，她就喜欢自己独立生活，孩子们也无奈。毕竟老师年纪大了，记忆力明显衰退，很多事要自己做都不方便。但老师就是要坚持自己单过。我们去了老师家里，有的同学就开始忙乎做打卤面的活计，有同学就开始自发地帮老师家搞卫生。各个屋里的家具都擦了一遍，还擦了窗户的玻璃。有的同学带去了寿桃，有的同学带去了鲜花饼。也有的给老师送去了过去聚会时拍摄的照片，并放在一个精美的相册里。

林老师说话不多，但是很高兴。之前，我给林老师打电话，说要给她过生日，她就表示很高兴，没有拒绝。由于老师记忆力衰退得很厉害，所以有些同学老师已经不能一下子认出来了。但经过反复提醒，老师总还能恢复一些记忆。

林老师刚到101中工作的时候，那时的学生都是男生，都是干部子弟。林老师当的第一个班主任，她带的那个班就有毛远新。据说，那个班的学生淘气得要命，给林老师气哭过好几次。后来自然感情融洽了，也经常来看林老师。林老师后来带的班里，还有傅成励。那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半小时》栏目里的金牌主持人。有一年校庆，她知道傅成励也去了，就想找他。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老师脸上表现出很失望的样子。傅成励后来考上了北京大学中文系，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林老师学语文有关系。傅成励在《午间半小时》节目里还播送过我写的一篇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