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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成桐教授的数学品评观

已有 4027 次阅读 2012-10-17 13:51 |个人分类:科研与同行|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数学品评, 丘说

很早就了解丘教授喜爱中国的诗词,看过他的文章回忆,知道这是来自于他教历史学父亲的家学。我在 CUHK 的 advisor 是 Prof. Wong,和丘教授相熟,有一次好像他的话意味着 (imply),如果我的理解正确,将来有机会认识一下时在 CUHK 兼职的丘教授。曾见过丘,是面对面中午在去食堂路上那种,丘教授自然是领袖风采,从者众。后来,我有一篇文章和丘氏兄弟两人的文章发表在同一期刊的同一期上,自然窃喜过数秒。

写到这,不免想起了当年 CUHK 的经历。在澳洲博士毕业前(2004年7月),看到 Prof. Wong 和 Brockett 网络化控制的工作被澳洲的墨尔本大学的 Nair 称为 seminal work,当时从心底很为华人在控制理论的贡献骄傲, 于是前往投师。自认为 HK 近可回到大陆,实在不行可再一次远走他乡,此为“进可攻,退可守”。算盘打的尚好,无奈此间工作陷入泥潭,而且在这后来发生的事呀,刻苦铭心 ...,虽然也出了一篇文章,但选的题目过于数学化,topological entropy 的应用,也只有应用数学家们才能啃得动。果不其然,去年我还有机会审到来自应用数学家的文章,当然是因为他们当时的文章版本引了我 CUHK 的工作,他们的工作好。那段经历有些愧对 Prof. Wong 和我自己呀。期间的工作,的确不好,被退数次,初始就被当年 IEEE CDC 拒过,读其评语,感觉评阅人是要杀了我,如扼住喉咙般。澳洲的导师邮件还安慰过我,教我 take it on the chin and move on 忍气吞声,继续前行。那时刚刚离开他,偶尔还会表示下关心,时隔已八年,虽间或我和人家联络,但再未曾相见,我也无机会再回澳洲看看。此外,在 CUHK 的一年期间,还认识了一些人,如社科院历史所研究清史的鱼宏亮博士,只是未曾再见,不知可好。

回到丘的数学品评,下一段来自他的“数学与中国文学的比较”(台湾《数学传播》,发表于2006年),科学网也有转发。当年丘的每一篇关于学问、治学和为人的文章都是要打出来,好好仔细地读的。

六、数学的品评   
  好的工作应当是文已尽而意有余,大部份数学文章质木无文,流俗所好,不过两三年耳。但是有创意的文章,未必为时所好,往往十数年后始见其功。
我曾经用一个崭新的方法去研究调和函数,以后和几个朋友一同改进了这个方法,成为热方程的一个重要工具。开始时没有得到别人的赞赏,直到最近五年大家才领会到它的潜力。然而我们还是锲而不舍地去研究,觉得意犹未尽。
我的老师陈省身先生在他的文集中引杜甫诗“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而杜甫就曾批评初唐四杰的作品“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命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时俗所好的作品,不必为作者本人所认同。举个例子,白居易留传至今的诗甚多,最出名之一是《长恨歌》,但他给元微之的信中却说:“及再来长安,又闻有军使欲聘倡伎,伎大夸曰:'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伎哉。’……偖伎见仆来,指而相顾曰:'此是《秦中吟》、《长恨歌》主耳。’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每每有咏仆诗者,此诚雕虫之技,不足为多,然今时俗所重,正在此耳。”  
白居易说谢朓的诗丽而无讽。其实建安以后,绮丽为文的作者甚众。亦自有其佳处,毕竟钟爃评谢朓诗为中品,以后六朝骈文、五代花间集以至近代的鸳鸯蝴蝶派都是绮丽为文。虽未殝上乘,却有赏心悦目之句。   
  数学华丽的作品可从泛函分析这种比较广泛的学问中找到,虽然有其美丽和重要性,但与自然之道总是隔了一层。举例来说,从函数空间抽象出来的一个重要概念叫做巴拿赫空间,在微分方程学有很重要的功用,但是以后很多数学家为了研究这种空间而不断的推广,例如有界算子是否存在不变空间的问题,确是漂亮,但在数学大流上却未有激起任何波澜。在七十年代,高维拓朴的研究已成强弩之末,作品虽然不少,但真正有价值的不多,有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文气已尽,再无新的比兴了。当时有拓朴学者做群作用于流形的研究,确也得到某些人的重视。但是到了八零年代,值得怀念的工作只有Bott的局部化定理。
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工作寥寥无几,政府评审人材应当以此为首选。历年来以文章篇数和被引用多寡来做指针,使得国内的数学工作者水平大不如人,不单与自然隔绝,连华丽的文章都难以看到

丘教授写的真好,文学功底深厚,不愧为家学。作为学问大家,其所见自然不同于常人。此次再读的感想如下:

1)好的作品有时不会被当下很快认同,甚至首先被一些人批评。如初唐四杰的作品,由于四人在写作方式上要冲破齐梁遗风和“上官体”的牢笼而遭到时人的非议。后人杜甫为他们鸣不平,讥讽非议之人,有诗为证:

王杨卢骆当时体,
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命俱灭,
不废江河万古流。

       

意思是说那些非议唐初四杰王杨卢骆文章的人,你们现在攻击和诬蔑他们的文章,但是即使等到你们这些家伙身体死亡,名字也让人忘了,也阻止不了他们的声名、文章像江河那样万古长流。(来自百度)

我们知道,初唐四杰的作品也是流芳百世的,如王勃的滕王阁诗(650-676,早于杜甫)。所以暂时不被认同,不能说明作品就不好。

但这里丘文认为“杜甫就曾批评初唐四杰的作品”,是否笔误?

2)进一步查了杜甫,认识到:诗圣杜甫是个愤怒诗人。杜甫一生不太得志,以上那首诗写于他50岁,公元762年。没想到杜甫老了老了还是个愤老,他只活了62岁,因此不能称此时的杜甫为愤中。真是:悲愤出诗人,哀怨出词人。诗人如特立独行之人,是不能当官的,我们需要伟大诗人。

3)“时俗所好的作品,不必为作者本人所认同。”丘教授以《长恨歌》为例。当时此长诗非常流行,能诵此诗的倡伎身价和品味都会高于其它。丘说,白居易并不认同自己的这首诗,以白居易的信中所言为证“此诚雕虫之技,不足为多,然今时俗所重,正在此耳。”

我的想法是:难道就没有可能这是诗人的自谦吗?

4)丘说(大意):华丽和学问之学问,如泛函分析,与自然之道总是隔了一层,未必能在数学大流上激起任何波澜。

我的想法:这些可能就是工具,并提供方法论,这也是贡献呀。

5)丘最后总结到: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工作寥寥无几,政府评审人材应当以此为首选。历年来以文章篇数和被引用多寡来做指针,使得国内的数学工作者水平大不如人,不单与自然隔绝,连华丽的文章都难以看到。

嗯,这我同意,评价一个人的学术贡献不能只用发表文章的篇数和引用多寡,而是要看看是否有经得起考验的工作。按照这个标准,国内的科研工作者们呀,尔曹身与命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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