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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李希凡
推荐陈熙中文 黄安年的博客/2019年4月9日发布(第21388篇)
《红楼梦学刊》2019年第二辑发表了孙逊、陈熙中、梅新林、赵建中、俞晓红、段江丽六位学者纪念李希凡先生的文章。感谢责任编辑何卫国先生惠寄PDF版,感谢陈熙中先生发来PDF和WORD电子版,方便在我的博客上发布,资源共享。
《学刊》即将迎来创刊四十周年。人们注意到这一期的名誉主编为张庆善,执行主编为孙伟科。
第一次知道李希凡先生的名字当然是1954年。那年我从初中升入高中,从报刊上看到有关《红楼梦》的讨论。当时我只是一个课外喜欢读点文艺作品的中学生,对这场讨论的意义不可能有什么深的理解,不过从此记住了李希凡、蓝翎和俞平伯三人的名字。
1957年入北大中文系,在五年大学学习期间,除了看李希凡、蓝翎二位的《红楼梦评论集》外,还读了希凡先生的《论中国古典小说的艺术形象》。这本书给我的印象很深,其中有些文章如《性格、情节、结构和人物的出场——谈古典小说中几个人物出场的艺术处理》《<三国演义>和为曹操翻案》等,在报刊上发表时就读了。从这本书中可以看出,希凡先生对中国古典小说的研究有几个鲜明的特点:一是坚持把小说当作文学艺术作品来研究,指出艺术真实不同于历史真实,不能用历史考证替代文学批评;二是紧紧抓住小说创作的核心问题——人物形象的塑造进行深入研究(如对曹操、关羽、诸葛亮、宋江、孙悟空等形象的研究),细致地阐述了情节、结构和细节描写等在人物性格塑造中的作用;三是通过具体的分析论证,对中国古典小说在创造人物的艺术表现方法上的民族传统和特色进行了富有启发性的深入探讨。希凡先生在古典小说研究领域取得的突出成就,既显示出他有很深的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和美学思想的理论修养,也显示出他对中国古典小说下过一番切实的钻研功夫。
在2016年12月中国艺术研究院和中国红楼梦学会举办的“李希凡与当代红学”学术座谈会上,段启明先生说:“1954年,我还是个初中学生,只是一个《红楼梦》的年轻读者,而后能够对《红楼梦》做一些研究,可以说完完全全是按照李希凡先生的道路走过来的……李希凡先生一系列的文章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除了作为一个在红学史上具有重大贡献的学者外,在其它古典文学研究当中,在中国文学理论和中国艺术美学的研究当中,他的地位都是不可低估的。”段先生与我是同一代人,他的话说出了我们这一代大部分人的共同的历史记忆。
我大学毕业后长期教写作课和留学生汉语,对《红楼梦》等古典小说的研究起步比段先生晚。直到文革结束后的上世纪70年代末,通过张锦池、胡文彬等友人的介绍,才逐渐与一些红学研究者(他们当时大都在冯其庸、李希凡先生的领导下注释《红楼梦》)熟悉起来。大概是1980年,文彬兄说起希凡先生的夫人徐潮老师需要留学生用的汉语教材,我便托他带去我参与编写的几本书。不久,希凡先生就送我一本《论中国古典小说的艺术形象》,并附一短笺:“陈熙中同志:屡蒙赠书,十分感谢。二十年前旧作一本,最近重印,寄上一本,留作纪念。教安 李希凡 十一月十八日”这时,我与希凡先生还没有个人之间的交往。他送我的书,正是我喜欢爱读的;而他这种待人的礼貌,更令我由衷感佩。
此后将近二十年间,我与希凡先生仍旧只是在一些红学研讨会上见面,会下还是没有什么交往。没有想到,希凡先生却是记得我的。1998年北京大学庆祝建校一百周年时,希凡先生应约写了一篇《往事琐忆》(收入《我观北大》),谈他与北大的接触和交往,文中所记他去北大找吴组缃、杨晦、何其芳、朱光潜诸先生约稿的情景,写得很有情趣。在这篇文章最后的第五小节,希凡先生写了这样一段话:“从50年代到现在,我不仅与北大老一代前辈学者有过接触,也和同辈人和小于我的中年学者有过交往与合作,如已去深圳大学的胡经之,现在仍在执教的陈寓中,曾和我一起参加《红楼梦》校订注释工作的沈天佑,特别是现代文学史家严家炎同志,即使是挨整的岁月,每年春节也总有一次晤谈的美好回忆。至于组缃先生的高足,在古典小说研究中卓有成就的朱彤、张锦池、周中明等,都给我工作上很多支持。”虽然把我的名字写错了,但从这段话中,我深深感到希凡先生是一位极重情谊的人。
因为我当时觉得与希凡先生还不太熟悉,所以不好意思问他“陈寓中”是否是“陈熙中”之误。直到十四年之后,即2012年12月,我们去无锡参加冯其庸学术馆开馆庆典,我才向他提起这件事。当时几个朋友和希凡先生的小女儿李蓝也在座。因事隔多年,我把“陈寓中”误记成“陈愚中”了。我说:“您是否把我的名字写成陈愚中了?”我还强调是“愚笨”的“愚”。希凡先生听后,连说:“不可能!不可能!”不过他表示回去后要查查。几个月后,在北京曹雪芹学会举行的一次红学活动上,他一见我就郑重其事地说:“我查了,是写错了,但不是愚中,是寓中。”2014年 七卷本《李希凡文集》出版,承希凡先生赐赠一套。《往事琐忆》一文改题《活的北大》,收入文集第六卷,其中把我的名字改正了。
2013年1月,希凡先生送我一本《李希凡自述——往事回眸》,使我对他的一生经历有了全面的了解。2017年,希凡先生和他大女儿李萌合著的《传神文笔足千秋——<红楼梦>人物论》修订本出版后,他即寄赠一本,并附一短信:“熙中兄:奉上《红楼梦人物论》修订版。本书〇六年出版后,〇八年至一二年曾重写和修订(为文集出版),可惜,文集版错字太多,最近,东方出版中心愿出版修订本以弥补缺憾。特奉上一本,留作纪念。夏安 李希凡 六月廿日”希凡先生晚年视力很差,看书看报都要用放大镜,很费劲,所以看到这位九十老人写得一笔不苟的亲笔信,我心里十分感动。
据吕启祥先生说,《传神文笔足千秋——<红楼梦>人物论》是希凡先生的封笔之作,但希凡先生对红学事业的关心丝毫没有减少。2015年,冯其庸先生和李希凡先生主编的《红楼梦大辞典》再次修订工作正式启动,我也应邀参加。冯、李二位先生对此事非常重视和关心。冯先生去世后,希凡先生抓得更紧了。去年7月12日他还作东邀请部分修订人员聚餐,由张庆善兄汇报大辞典修订工作的进展情况和下一步的安排。席间希凡先生一再表示,希望大家努力,尽早完成大辞典的修订工作,说这是冯先生的遗愿,也是他自己的心愿。与会者也都表示,一定要抓紧把修订工作做好,不辜负希凡先生的殷切期望和谆谆嘱托。令人万分遗憾的是,数月之后,希凡先生就突然离开我们了。我想,我们对冯、李二老最好的纪念之一,就是尽快高质量地完成《红楼梦大辞典》的修订工作。
2019年1月15日
照片7张取自学刊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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