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猴子咬伤后需要接种狂犬病疫苗吗？

有位在网站作编辑工作的朋友昨天发来微信，告知近日有个新闻热点：

【云南多名小学生被野猴咬伤，官方：正在对猴子进行围捕，若诱捕不成，可能进行捕杀】 https://m.weibo.cn/detail/4579527596448916

这位朋友建议我介绍一些被野猴咬伤和狂犬病相关的科普知识。我又重新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以下为我对此问题的最新观点。

在我多年的狂犬病咨询工作中，偶尔也会遇到关于被猴子咬伤后是否需要接种狂犬病疫苗的问题。我的回答是：可以将被猴子咬伤与被老鼠咬伤同等看待。WHO多年一贯的观点是：“暴露于啮齿动物、兔和野兔后极少需要专门的抗狂犬病暴露后预防。”即被鼠咬伤，通常不用接种狂犬病疫苗。自然界的猴子感染狂犬病毒的概率比鼠类更低，因此，被猴子咬伤通常也不用接种狂犬病疫苗。

在考虑动物传播狂犬病的风险时，应当知道，哺乳动物可区分为狂犬病毒的储存宿主(reservoir host)和偶然宿主(accidental host)两大类，只有储存宿主才有传播狂犬病的较大风险，而偶然宿主也称终端(dead-end)或溢出(spillover)宿主，此类动物没有或仅有极小的传播狂犬病毒的风险。猴与鼠、人、马、牛、羊、猪等都属于狂犬病毒的偶然宿主，被它们咬伤，感染狂犬病的风险极小甚至风险为0。[可参见我在科学网的博文：狂犬病毒的储存宿主和偶然宿主 （2013-1-4）（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47754-649472.html）]

在中国，被猴咬伤后感染狂犬病的风险到底有多大？

国内目前没有正式报告过猴子传播狂犬病的病例，既未在猴子体内发现狂犬病毒，也从未正式报告因猴子而导致人感染狂犬病的病例。

在美国CDC于今年12月出版的专业杂志《Emerg Infect Dis.（新发传染病）》上，发表了军事医学科学院军事兽医研究所（中国长春）涂长春研究员等的研究论文《中国2004年至2018年的动物狂犬病监测》，提供了迄今为止最全面的中国RABV（狂犬病毒）感染动物的种类、地理分布、传播源和遗传多样性的数据集。其中也未提到与猴相关的狂犬病病例。

关于涂长春研究员的上述论文，可参看本人近日在科学网博客中的相关介绍：中国2004年至2018年的动物狂犬病监测（1） 2020-12-07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47754-1261443.html）

当前在全球猴群中狂犬病的流行情况及在全球引发人狂犬病的风险有多大？

这方面最新最权威的资料是法国巴斯德研究所的Herve′ Bourhy和美国CDC 的Douglas H. Esposito5 等于2014年在PLoS Negl Trop Dis上发表的综述论文：《Rabies in Nonhuman Primates and Potential for Transmission to Humans: A Literature Review and Examination of Selected French National Data（非人灵长类动物狂犬病和传播给人类的可能性:文献综述和对选定的法国国家数据的检查）》（见参考文献1）。

这篇综述论文也得到美国CDC官网和WHO官网，以及相关学术界的充分认可。

以下是该文献的基本内容的概要：

背景

人兽共患的狂犬病流行的国家中与非人灵长类动物(NHP)相关的伤害是一个日益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本项研究的目的是收集有关狂犬病从NHP传播到人类的数据;整理不同国家关于暴露后预防 (PEP)狂犬病的医疗措施，并提供基础证据，以支持在此背景下实施狂犬病PEP的决定。

方法

为了检索信息，我们进行了1960年至2013年1月的文献搜寻。所有NHP狂犬病病例和源于NHP的人类狂犬病病例都被包括在内。还包括对在各种环境下寻求狂犬病PEP的旅行者的研究。

分析了法国国家狂犬病参考中心收集的数据，分别是1999－2012年期间在法国提交的与 NHP有关的狂犬病诊断数据和1994－2011年返回法国的因暴露于NHP而患狂犬病的旅行者的数据。

主要发现

从南美、非洲和亚洲的不同来源共检索到与NHP相关的159个狂犬病病例报告，包括13例是输入到欧洲和美国的动物病例。其中134例为实验室确诊病例。在从1960年至2013年的53年时间里，总共报告了25例与NHP咬伤有关的人狂犬病病例，其中20例来自巴西（注：即在53年的时间里，全球在巴西以外的所有国家总共发现的与NHP咬伤有关的人狂犬病病例只有5例）。在国际旅行中被不同动物咬伤的2,000多人中，被NHP咬伤者比例约为31%。在大多数研究中，NHP紧随狗之后排名第二，而在从东南亚返回欧美的旅行者中则被NHP咬伤者人数排名第一。在法国，1,606名因接触动物而寻求PEP（暴露后处置）的旅行者中，有15.6%是因被猴子咬伤。

结论/意义

尽管在已发表的文献中报道的NHP患狂犬病的病例数远低于人类狂犬病病例数，但NHP中的狂犬病确诊病例也确实会发生。有记录的狂犬病从NHP传播到人类的情况表明，尽管风险极小，在狂犬病流行的国家中被NHP咬伤的病人应当进行狂犬病PEP。

作者总结

目前，在非人类灵长类动物(NHP)相关伤害发生后的狂犬病暴露后预防(PEP)方面，没有国际共识，甚至在现有的国家层面的建议中也没有共识。

本综述收集整理的相关流行病学研究和报告数据表明，NHP的狂犬病病例报告与人类病例相比是非常罕见的。这一发现可能是由于NHP与狂犬病储存宿主接触的概率较低，但这也很可能是由于漏报。然而，南美洲、非洲和亚洲的各种来源都曾报告有记录的病例以及随后向人类的传播。此外，国际旅行者经常报告NHP相关的伤害，而在许多旅游景点，NHP也可能与人类有接近的机会。目前对灵长类动物狂犬病毒释放的病理生物学知之甚少，这意味着对可能暴露于狂犬病毒的患者应考虑进行狂犬病PEP，包括注射狂犬免疫球蛋白。

本人对近期云南猴咬人事件的看法和建议：

1. 猴子是国家保护动物（包括一级和二级保护动物），国家不允许私自买卖或饲养，当然更不许随意捕杀。任何机构或个人随意捕杀野猴是违法行为。

2. 对可能传播狂犬病的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家养或野生动物，不能随意捕杀，普遍接种狂犬病疫苗是最有效、最彻底控制狂犬病传播的科学方法。

3. 中国迄今从未在任何猴子中证明存在狂犬病毒，也从未报告过人因猴而感染狂犬病的病例。在中国，猴感染狂犬病的概率即使不能肯定为0，但可肯定概率接近于0。对中国野猴中狂犬病的流行情况应进一步深入研究，国家相关管理部门应当对被猴咬伤后如何应对狂犬病风险提出适当的处置建议。

参考文献：

1.  Gautret P, et al. (2014) Rabies in Nonhuman Primates and Potential for Transmission to Humans: A Literature Review and Examination of Selected French National Data. PLoS Negl Trop Dis  8(5): e2863. doi:10.1371/journal.pntd.00028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