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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比尔显然擅长吐槽。在当今这个吐槽流行的时代,这是作家们生存的基本技能。不过,大胡子的吐槽时常能抓住槽点,这是作者的成功秘诀。毕竟,没人爱反复地看莫名其妙的吐槽。
有关禅的不立文字与禅宗著作的汗牛充栋,其实是个似是而非的槽点。毕竟,在一个以文字作为知识主要形态的星球上,没有足够的文字承载的东西都会自动消亡。尽管禅不在意消亡,它也不可能消亡——因为禅是心;但禅师们却希望禅能够发扬光大,惠及更多的生命——古人称为“众生”。这种伟大的胸怀与愿望,和超越存亡的洒脱并不矛盾。这恰好是俗话所说的“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的生存智慧。
另外,最重要的是禅的“不立文字”并不是“不准用文字”。它只是表明文字不足以完整地传承禅的精神。只要这一点牢牢记住,又何妨汗牛充栋地宣扬这个不立文字呢?
这将是一次朝圣之旅。我的目的地是禅在中国的发源地,其中最重要者,包括了禅宗六位祖师——初祖达摩、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和六祖惠能——开创的道场。禅的历史地位由这六位高僧所建立,他们都没来过北京,不过,在向古代大师们致敬之前,我还有些基本问题需要解决,语言是其中之一。从北京开始是必要的。
禅素以轻慢甚至蔑视语言著称。禅师们常说,“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错”。然而禅宗的文献却远远多于其他任何佛教宗派。对于这样一种特别倡导“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教法,西方和东方却都有大量著作行世,这本身看上去就是个自相矛盾的难题。我并不指望解决它,只想绕到它的身后做一番试探,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第二天一早,我给明尧打了个电话。明尧是佛教刊物《禅》的主编。
“禅”的发音在英语(Zen)和汉语(Chan)中略有不同。在中国,每次我说到“Zen”,人们总是纠正我:“应该是‘Chan’。”他们说,“‘Zen’是日本的禅。中国禅和日本禅是不一样的。”这可以算是一种文化现象。但不管是中国的“Chan”,日本的“Zen”,还是朝鲜的“Son”,它们都指向同一种心境。【大胡子的这段吐槽是对的。中国南方各地方言中,禅的发音基本上都接近Zen。】
我愿意说“Zen”而不是“Chan”,是因为我更习惯“Z”的发音。而且这也是禅诞生时人们的念法(语言学家对“禅”字古音的订正倾向于“dzian”)。在禅宗得以发扬光大的中国南方,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江西赣江流域,今日当地人的方言依然把“禅”念作“Zen”。十七世纪满洲人入主中原,建立清帝国之后,他们按照自己的方言规定官话的标准,禅在官方语言里的发音才变成今天这样。【满洲人入主中原——钱穆先生所谓“部族统治”——给中国带来的还不止是文字读音的转变,更不止是留辫子。为了维护一个落后部族对先进民族的统治,他们曾经无所不用其极地篡改中国文化的精髓,直接导致中国文化的没落和至今的在世界面前缺乏自信,其危害罄竹难书。所以,作为一个有先进文化的民族,绝不能允许自己被异族统治或者左右其文化,否则形同文化上的慢性自杀。民族有如一个生命。文化就是它的灵魂。如果它需要改进,就需要自己锻炼,自己明理,自己吃药,而不能阉割移植。否则只会促其速死。】更何况,禅早已不再是中国的或者日本的,它属于一切发愿见性成佛的人,一切心无所住、笑对如此疯狂时代的人。【禅不是任何人的。它曾经在中国大地上繁荣昌盛、兴旺发达,也因此曾经促使中国繁荣昌盛、兴旺发达。但它甚至不是人类的。禅属于多重宇宙中的生命本身。】
在电话里,明尧邀我一起吃午饭。他的妻子明洁也会来。明洁是我上一本书的中文版译者,所有人都喜欢她给中译本起的名字:《空谷幽兰》。在此之前,还真没有人写过一本关于中国隐士的书。《空谷幽兰》的出版产生了一些影响:在西安,居然因此形成了一个隐士协会。隐士协会将终南山区的茅篷和洞穴位置登记造册,定期派人到山中分发药品和食物,甚至邮件。
明尧和明洁约我在一家素食餐厅见面。餐厅在北京城东北部的柳芳南里,取名“荷塘月色”。净慧法师的一幅字挂在门口醒目的位置:“日日是好日”①。净慧是中国佛教协会的副会长,明尧、明洁,还有这家餐厅的主人夏泽红居士,都是他的弟子。餐厅的主人过来打了招呼,然后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包间。明尧后来告诉我,夏居士是他主编的刊物《禅》的主要资助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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