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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研究生考试记/量子力学毕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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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的六个月实属生下来以后过得最辛苦的日子。SJC的大四根本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即是到今天还是有非欧几何和达尔文的论文…），钢琴要每天平均练四个小时以上，以及最要命的精神压力….所幸这样的生活终于在上个星期独奏会后告一段落了。现在明显体力，精力和注意力都大不如前。但即使想睡个懒觉，生物钟也适应了睡的少的节律，依然每天六七点能把我闹醒。
充分体验了做艺术的辛苦。对钢琴家的要求实在是又高又全面，技巧要纯熟，体力要充沛，心理素质要过硬，耳朵和心灵要敏锐，要有真情实感，要有表现力，天赋，际遇，苦功，好的训练好的老师而且是越早越好….少有其他行业有那么多的门槛但是那么少的现实生活中的回报。
关键是SJC的功课还不能拉。SJC由于讨论课的缘故，每门课能缺几节都是有规定（这个学期居然只有4节），于是要跟每个老师协商能不能多缺一两节——先不说练琴的时间，就是去audition的路上的时间就可以把所有的absences用超。即便是超一两节，有的老师说算啦算啦理解理解，但有的老师立马开始说你要用各种办法补回来，补论文，还有上课的时候要说更多的话，这种要求除了可以杀人，对我来说也没有别的意义了。
第一次跟睡童鞋抱怨这个学校好没有人性。在大四不给你一点点和现实世界接轨的缓冲和时间。课程跟前三年的进度和要求没有任何区别，好像SJC一结束，生活就到了尽头似的…
Anyway，牢骚结束。还是详细讲讲这几个月的生活吧。
去年的8月经过系列的挣扎和反思才开始想着申音乐，到10月才有时间开始准备。在这之前能每天练琴都不错了，更没有好好练什么曲子，本来一门心思朝科学努力，想过哲学都没想过音乐。当时离最好的那些学校第一轮寄录音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对音乐申请和音乐学院的知识完全是零，没有任何可以拿上台面的曲目，没有任何校外的演出经验（小时候在百货大楼弹琴不算吧），没有任何的录音的经验，也没有任何的connection——P老师明言，我会尽全力帮你，但是我不属于那个圈子的人。
于是，一天4个小时的练习是起码的，即使这样和那些十多年动辄每天练六个八个小时考无数级上过无数次台从小练到大的那些人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一天平均4小时已是极限，尤其是在某些天课要从早上9点上到晚上6点半的（准备SJC的课号称需要与上课时间相比一到两倍的时间），过得简直是生不如死，就差累的吐出来了。
偏偏去年和今年轮到我最感兴趣的量子力学，相对论和现代哲学。如果脑子能持续地在一个东西上使劲，那么久而久之在一个频道上也会越来越习惯。但是我必须不停地转换频道：练琴刚出一点感觉马上得去上相对论，读哲学刚刚脑子里出了点体系又要忙着去练琴，真是伤身体伤脑筋。
从来没有录过音。加上曲子不熟，录的时候这里对了那里又不好了，最后居然录了有二三十遍之多，只能挑错误最少的。菠萝先生说，要做好全拒的准备！跟菠萝的老师上了四节课每节85刀（还有一半是菠萝先生帮我付的），好歹有个真正“圈内”的老师指点了一下。
最后只有时间寄三四份录音，曼哈顿过了第一轮实在让我喜出望外。。。。
现场面试（audition）多在二月和三月，刚好是写毕业论文之后。毕业论文关于量子力学，我写狄拉克的量子力学原理，寄完录音才有时间开始读，于是又必须走神去学量子力学，到写论文的那几个星期不能不放弃练琴，起床一睁眼都是论文，每天写的只睡四五个小时，琴是想都不可能想了。到了毕业论文终于一交，离第一个钢琴的现场面试只有一个星期。曲子本来就没练好，又耽误了一段时间，再一拍脑袋原来那些都是要背谱的！对于现场面试是像考级还是其他什么的完全没有概念。毕业论文本来就掉了一层皮，现在不但没有一次喘息还要面临更大的考验——有时候都觉得生活好像打游戏了，过了一关下面一关更难，而且简直永无翻版之日啊。
于是只有打赌抽重点曲目练了。那不想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人家是要每个曲子听一点的。本来弹第一个自选曲目的时候看老师蛮满意，然后老师说那我就像点菜一样每个都点一点，先点......
点到一个我没背谱的，老师可能完全没遇到过怎么第一个弹得蛮好第二个谱子都没背的人，一下子爹到谷底。出来看着夕阳等到机场的公共车，路上除了车没有一个行人，发呆发了好久：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当天是早上四点半从学校去机场，中午的面试，面试完当天飞回来是夜里凌晨一点，飞回来的路上发现感冒嗓子和头开始疼，但是过一天（那天还要上非欧几何，还要补果蝇的遗传试验。。。）的早上五点半还要花一天的时间飞往波士顿和费城上课和进行下一场面试，那也许是我这几个月最绝望的时候。。。。没有时间好好睡觉把感冒养好，也没有时间在琴上背谱，于是只有在飞机和候机厅里背，想睡觉但是不能睡，只有背，还不知道这样在脑子里背的背没背到手上去，也不知道感冒会不会在面试的时候恶化——带了学校医务室能拿到的最猛的药，一路上一边背谱一边吃，心中充满着带着滑稽感的恐惧——我是不是在把自己折磨到累死，但是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想一下不能想了，谱子还没有背完。
唯一的好处是，练就了在脑子里背谱子甚至找键盘的感觉的能力，以至于在这次旅行以后上课也可以在脑子里练琴了，完全可以听不到人家在讲什么。
费城面试的前夜住在p兄家里，他们的家人很热情，p兄听了我大部分的曲子，他对我第二天面试的前景并不感到很乐观，虽然反应还算快，但是毕竟训练的缺陷摆在那里，之前波士顿的老师上课时也说了同样的话。
此时心里反倒释然了些。加上好多天都没怎么睡觉，那天晚上反而睡的很踏实了。第二天去面试，背谱子背的很好自己已经庆幸，居然还考了视奏，简直让我喜出望外，因为我的视奏一直不赖。（以前乱弹的唯一收获？）面试当场居然就宣布录取，我一下子都没反映过来，问了他好几遍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出来的时候一下整个世界都变了。连外面桌子上的饼干和水果都在对我笑。兴奋了一下便也收敛了一点，此后在收到正式通知之前一直还有些担忧，毕竟空口无凭啊人家会不会说话不算数啊…
从费城飞回简直睡死在了飞机上。
曼哈顿的面试在这两个星期以后，由于准offer在手加上又终于有了点面试的经验，所以心态上好多了，也不那么折磨了。但是一到曼哈顿的K老师那里（面试前夜）又挑出一堆问题，第二天的中午才轮到给他弹巴赫，结果他说速度要提一倍，那个时候离面试只有两个小时。于是在这两个小时里改了速度上去弹，好歹居然弹下来，事后连K老师都赞叹了，说居然能在一晚上一白天有那么大的进步，恩…
赞叹归赞叹，曼哈顿还是没有录，K老师也不知为何并没有告诉我原因。最终我也终于释然。 毕竟在台上还是犯了些很业余的错误，毕竟进步再快底子还是那么薄。不管怎么说，结局客观上说已经是非常的好了。好歹没有全军覆没，好歹只准备几个月就能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好歹家里在我又一个比较极端的决定面前依然支持，为什么你要假设自己比这个还幸运呢？
曼哈顿的面试之后在纽约和波士顿和睡睡玩，玩的好开心和释放，玩的像毕业旅行似的。第一次去卡内基，听的是波士顿交响，心一狠买了第四排的座位，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在一楼听音乐会而且那么近。鹅妈妈组曲我一直听的笑的合不拢嘴，最后竟然笑的哭出来了。后来又在三天两次去了林肯中心的主厅（当然这回又坐到楼上去了），听德累斯顿交响和纽约爱乐的贝多芬。在H大又见老友，在化学系的破琴上弹英雄，依然是错误百出但是多少故事在里面….
回来当然要狂补功课，论文成堆，还有那篇量子力学毕业论文的答辩——都快完全忘了写什么了，于是又要疯补。那篇论文最终只有一半是量子力学的（狄拉克的量子力学原理），另一半是古希腊和牛顿，题目最终没有起的很浪漫，Hilary跟我说你的题目简直是全年级最吓人的：
The evolution of abstraction from Aristotle to Dirac: a philosophical investigation into abstraction and understanding in mathematical mechanics（从亚里士多德到狄拉克之抽象性的演化：关于数学力学中抽象性和理解性的哲学考察）
论文其实没有写我预想写的东西。本来我是想通过对量子力学中的数学抽象的考察，最终落脚到量子力学的诠释问题。但是时间和精力所限，写完量子力学的抽象性后留个个问题便停了下来。不过答辩出奇的好，而且涉及了我论文中没有写的诠释问题，连平行宇宙也居然谈了一下。后来B先生说本来以前是有最佳毕业论文答辩奖后来取消了，有的话应该给你一个的。
答辩两个星期之后又要准备独奏会——生平第一场独奏会。一半的曲子可以用面试的曲子，但是另一半得找新的了，但是我手头上什么都没有，最后选了肖邦的两首圆舞曲和拉赫的两首前奏曲，虽然只练个一个多星期，但是最后居然是这些曲子最好，而英雄却并不令我满意。
菠萝之前给我打了十足的广告：什么第一位从SJC毕业直接考上音乐表演研究生的SJC学生，什么看过Ji弹琴的人知道期待的应该是什么，没看过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结果最后居然还来了很多校外的人。很多人后来跟我说他们听哭了。我说，以后不管我在哪里弹，即便我变得在好，也可能都不会有这么温暖的场子了，衷心谢谢你们！
演奏会之后，七个月来一直在重压下连续作战（还要转移战场）的生活终于结束。从SJC踏入现实世界实在不是很容易……没有那么多人的支持，我可能还没开始就已经败下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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