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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朝胜观察454期:家

已有 3127 次阅读 2012-11-23 11:17 |个人分类:鼓与呼|系统分类:观点评述| 孩子, 贵州毕节, 流浪儿 |文章来源:转载

左朝胜
科技日报,2012-11-23

吃晚饭的时候,孩子小爽对大家说:我今天救了一只小猫。早晨上班乘电梯下到一楼就隐隐听到了小猫的叫声,晚上下班时进电梯好像还有小猫叫。赶快叫来了保安,大家仔细听,发现叫声来自电梯井的底部。我让保安快去找电梯工,保安说明天电梯工才来上班。我说小猫被困了一天了,电梯井里没有食物和水,小猫会饿坏的。好心的保安终于找来了电梯工,打开电梯井果然救出了一只可怜的小猫……

小猫获救了,可是几天前贵州毕节那五个躲在垃圾箱里点火取暖的孩子,却再也就不回来了。这几天来,一静下来那素昧平生的五个孩子,就会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在网上关注着此事:一开始连五个孩子是哪里的都不知道,就叫“流浪儿”;接着,找到了孩子的亲属并知道了孩子的姓名,五个孩子是堂兄弟,他们家住七星关区海子街镇擦枪岩村,名叫陶中井(12岁)、陶中红(11岁)、陶中林(13岁)、陶冲(12岁)、陶波(9岁)。警方确认,他们在垃圾箱内生火导致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再后来网上看到了孩子们家的照片,开裂的土坯墙、挡不住风雨的屋顶,室内家徒四壁,破旧的床板上甚至连被褥都不见,地下几块破砖围着一堆曾经烤火取暖的灰烬……

这也叫做“家”?假如我是个孩子,假如我的家也是那样,我也会走!

因为五个孩子的死,对于在外流浪的孩子,有关部门和社会开始关注了。这远远不够,还应该去看看流浪孩子的“家”。家里有亲人吗?家里寒冷吗?家里有饭吃吗?家里好玩吗?

朝胜自幼迁居安徽省濉溪县,那是个农业县城。五十年代,县城里除了一些简单的手工业之外,几乎全都是农民。那时的农村还是很贫困的,村里几乎没有砖瓦的房子,基本都是土坯垒墙,麦秸笘顶,瓦灶绳床,粗茶淡饭。可是,家里并不缺亲情,那时的农民是在家种地的,那时的孩子是要回家吃饭的,那时的田野是趣味无穷的,那时的学校是不分贵贱的,那时的快乐是无需花钱的……

记得,我有个同学随着父亲住在生产队场院旁的一间小土屋里,父亲的任务就是打理看管着生产队的场院。“场”在濉溪话里读第二声,“场”是把一片地夯实得如镜面一般光滑,夏收的麦子、秋收的黄豆,都是摊在场上暴晒、而后用马拉石磙碾压。最后的一道工序叫“扬场”,村里公认的农活高手,用木锨把麦粒或者豆粒迎风扬起,“刷”的一声,撒到风头上的麦粒、豆粒,不粘不滞匀称铺展,一锨一道金色的云。让风儿吹去残留的麦壳或豆荚,落下的就是金灿灿的麦粒和圆滚滚的黄豆……

不知道我的那位同学为什么没有妈妈,他和父亲在“场院”的小土屋里相依为命地生活。家里穷,没有钱买练习本。他手巧的父亲就在文具店里买来整张整张的大白纸,裁成16开大小再用麻线装订成练习本,那特殊的手工制作练习本,装帧之整齐利落,让全班同学叹为观止。至今我都不明白凭着一把菜刀、一支锥子、一条麻线,怎么就能做出那么精美的练习本呢?还有,他那不苟言笑的父亲,用镰刀给他刻的木头手枪,绝对超过商店里买来的玩具。有那样父亲的孩子,是不会去流浪的!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城市建设飞速发展,两亿多的农村年轻人进城打工,他们为并不属于他们的城市,挥汗如雨拼死拼活。他们为城市除了付出自己的血汗,还付出了他们的亲情,甚至尊严。在农村和城市两地,制造了大批的留守儿童和流浪儿童,而从留守到流浪常常只有一步之遥。

就算是随打工父母进城的孩子,可能在刚懂事的时候,就品味了“心酸”二字;可能在刚交往的时候,就看透了“穷富”之别。面对日益繁华的城市,面对繁华城市中的流浪儿童,和垃圾箱里其他的孩子,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的一句话“它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这会是城市未来一句不详的谶言吗?假如我们再无动于衷。

也许,这是历史前行的阵痛。改革开放之初的第一代打工农民,为城市带来了第二代打工的农村劳动力。而毕节那五个死去的孩子,假如还活着,再过十年八年就应该是第三代打工农民了。他们离本属于他们的田野越来越远,但是却无法融入他们泼洒了几代人血汗的城市。北方天冷了,市民们开始关注供暖问题了。可是,还有着为数不少的打工农民和他们的孩子们,一个冬天都住在没有暖气的铁皮工棚里。城里,一个像样的公厕也会比他们的“家”温暖。

那五个孩子,就是到城里一个铁皮垃圾箱里烤火取暖而中毒窒息死亡的。“他们为什么不去上学?”问这话,就像西晋时的昏君皇帝晋惠帝说“百姓无栗米充饥,何不食肉糜?”一样的荒唐!绝大部分的农民工后代,勉强读了书还是要进城打工,他们的“一切家庭联系越是由于大工业的发展而被破坏,他们的子女越是由于这种发展而被变成单纯的商品和劳动工具,资产阶级关于家庭和教育、关于父母和子女的亲密关系的空话就越是令人作呕。”这话又是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说的。

我们不是资产阶级,我们曾经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可是,我们农村的孩子们,怎么越来越像“单纯的商品和劳动工具”了呢?那农村摇摇欲坠的土屋和城里的铁皮垃圾箱,到底哪个更像是他们的家呢?以我们今天国力的强大,真的做不到给他们一个有亲情和欢乐的家吗?

那五个孩子的生命,让毕节那个铁皮垃圾箱变成了“潘多拉的盒子”,那里面盛满了太多太多不敢打开的东西。但是,那个希腊神话又告诉我们,盒子里所有的邪恶飞出之后,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希望!

谓予不信,请再读一遍《共产党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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