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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是对不了解的人群很好奇,比如隐士。读陶渊明的诗,读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总让人产生隐居的想法。隐士总给人一种神秘感,总以为那个非主流人群中藏龙卧虎,很容易联想到竹林七贤、风清扬之类传奇人物。
怎样才算真正的隐士?古汉语里“士”是指知识分子,没文化的人就算是在终南山里隐居一辈子,也不能叫隐士。“士”可能还有一个意思就是通“仕”,学而优则仕,仕就是去做官。知识分子隐而不仕就是隐士吧。
按这样的理解,竹林七贤(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不能全算得上隐士。七贤中嵇康和阮籍最有才华,嵇康的妻子是曹操的曾孙女,他因为不与司马昭合作,39岁就被害死,临死弹奏一曲《广陵散》,慷慨赴死。嵇康有明显的政治倾向,在乱世中他没能当成真正的隐士。嵇康被害后,向秀被迫去当官,也没当成隐士。
阮籍活了53岁,他比嵇康幸运多了,但他经历了知识分子的痛苦——抛弃了正统的儒家思想转而崇尚老庄。因为才华出众,实际掌权的司马昭集团给他一个官做,他骑驴上任,上任后拆掉衙门的隔墙,仅十几天又骑驴离去。后来阮籍又主动给向政府要了个官职——步兵校尉,其原因是步兵营中有个厨师会做美酒,这点只有爱喝酒的人才能理解。阮籍每日与刘伶饮酒吃肉,不发表任何政治见解。后来,当上皇帝的司马昭想让阮籍的女儿做他儿媳,阮籍竟用连续醉酒两个月的方式拒绝了这门婚事。可以看出阮籍有知识分子的骨气,对当官抱有游戏的态度。虽然当过官,但他算得上一个隐士。
竹林七贤里山涛是有争议的一个。有人说他的“隐”不过是作秀,一有机会他就出来做官。事实上山涛不仅当了官,还当了很大的官,历任尚书吏部郎﹑侍中﹑司徒。但当官的知识分子也不都是庸俗的人,不要因为人家当了官就鄙视人家,关键是看他为什么当官,当官后做了什么。山涛的人品应该是值得肯定的,山涛当官后并没有热衷搞权力斗争,迫害知识分子,而是积极的选拔人才,任人唯贤,而且生活简朴,不行贿受贿。山涛在曹爽被杀后,曾去隐居几年,司马昭一叫他,他又去当官,而且当了个大官、好官。这点他和嵇康不同,性格和处事态度的不同导致两人完全不同的命运。
嵇康曾在山涛去当官后写了《与山巨源绝交书》,公开与他断绝友谊。在绝交信中,嵇康写道“足下傍通多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读《与山巨源绝交书》,可以看出,嵇康非常了解自己和山涛,之所以写这封信一方面是为了拒绝山涛引荐去当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和山涛划清界限保护山涛。在嵇康临刑前,让自己的子女去投靠山涛,说明他非常信任山涛。山涛不但把嵇康的子女抚养成人,还推荐他儿子去当官。可以看出山涛是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非常的够朋友。当然,他不是真正的隐士。
竹林七贤中有意思的是刘伶,他酷爱喝酒,经常在家里脱光衣服喝的酩酊大醉。有人去他家时嘲笑他,他竟然说:“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刘伶著有文献《酒德颂》。
竹林七贤中阮咸是阮籍的侄子,他曾为散骑侍郎﹐但不为司马炎重用。
王戎可能是竹林七贤里最庸俗的一个。他生于官宦之家,后来又去当官,极其自然。但他在政治上见风使舵的作风实在令人不齿。
所以,知识分子要想做隐士,与政治无关还挺难的。古代的那些隐士,有些是官场失意才去“隐”的,有些是先“隐”又去当官的,有的人没当官却靠“隐”出了名。 这些都不是真正的隐士。知识分子往往也不能免俗,即使不图利,往往也爱名,走不出名利二字。只有能够完全抛弃名利的知识分子,才能有资格去做一个隐士。
对知识分子而言,重要的不是做不做官,做不做隐士,而是能否找到心灵的归属。正如嵇康所言:“君子百行,殊途而同致,循性而动,各附所安。”《菜根谭》上说:“机息时便有月到风来,不必苦海人世;心远处自无车尘马迹,何须痼疾丘山。”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只要心地纯净,又何必求诸一种隐居山林的形式呢?
2012年3月22日于西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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