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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马,斑马3
曾泳春
1
废老师,你还能写些什么?这一年来你过得很不得意,浪费着自己的年华,如盛开之后的花,Fading like a flower。
废老师,你为什么要流泪?是因为斑马吗?那些在赤道踯躅的斑马,它还记得你嘛?
你从阳光灿烂的日子,走到明媚的青春青春;从青春青春走到暗黑时代的后青春,再走回压强林立的象牙塔。
可是你总是记得去看斑马,那些赤道上的斑马。去看斑马的时候,是你放下一切浪迹天涯的时候。
2
那天你在微信里跟发小说起阳光灿烂的日子,你说:很奇怪,我们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却从不觉得遗憾,依然能在三十年后平静地遥想当年。
三十年前,你和发小结束了6年的中学同学生涯,通过一场来不及记住细节就已经结束的考试,从同一个起点走向不同的青春时代。
你和发小之间的交流从高考结束后开始,从背起行囊开始各自的青春流浪开始。有声无声的、有字无字的都是交流,在两个城市之间流淌,在两个大陆之间流淌,唯一的执着是你们从未触碰过——连握手都没有。
三十年后,你们依然能在各自的天空下说起阳光灿烂的日子,你们之间隔着斑马。那些诡异的斑马,装作悠闲地晃着它们的尾巴,从赤道走到北极,从北极走回赤道,抱怨着土地的颜色。
三十年后的一天,你在赤道红色的土地上对着接近北极的发小说:
——什么是我该向你认的错,而我一直都没有低头。
发小沉默了一会儿说:
——人和人不管开始多亲密,最终都会失望的。
你恍然大悟!这就是你和发小之间30年不变的亲密,那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亲密过!你们没有触碰过彼此的伤疤,没有倾听过彼此的心痛。你们只是偶尔遥想和预测,预测离开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后斑马的行踪,轨迹。
3
预测的数理过程是这样的:建立数理模型,用解析或数值方法求解,根据求解结果预测不同参数下的物理意义。
年少轻狂时看不起经验方程(因为太粗糙),甚至看不起统计模型(因为太暗箱),只痴迷于数理模型,以为那是揭示规律的真谛。
当年少轻狂已成过去,所有的方程解完,我看见了你。
你浅笑如初,你说什么方程都是摆设,真理是我爱你。
我在钢筋水泥的都市里,听到了你说你爱我。我有些迷茫,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属于我,我想我属于都市,而你在遥远的田园牧歌,那是你的田园牧歌。我们之间不只隔着诡异的时差,而且隔着冷酷与温柔。
4
废老师,我提醒你,从第三节开始,你已经变成了我。
而我是谁?我是忧伤已侵入心扉的斑马。
我的忧伤,从巴赫是小溪说起。那是圣加伦之旅的第一站,一个宁静极了的德国小山村。
巴赫是小溪,那个小溪尽头的村庄,有一个每半小时响一次钟声的教堂。如果没有那样的教堂钟声,这个村庄会安静地沉入现代社会的谷底,没有一丝涟漪。
那时我问自己:在这样静谧到几乎没有心跳的村庄,你可以呆多久?那时心底的答案是:一个月。
而今天,我的回答是一辈子。
斑马斑马,我和你在那样的宁静里呆一辈子。听教堂钟声,沐晨风花香,在炉火边触膝读书。
我们在如茵草地上相拥相吻。这里没有时间,只有爱情。
永不消逝的时间,永不凋零的爱情。
5
斑马,你离我已经很远了。
写这篇作文,是因为昨晚梦到了你。在梦里,你竟有了老态,那么垂垂老矣。
你看着我,无奈地笑着。我也无奈地对你笑着,伸出我的双手。
圣加伦山顶的鲜花,在五月底六月初谢掉了 。
在梦里,我的一头青丝如藤蔓一般缠绕着你垂垂老矣的脸庞,我不想你老去——你还不曾给过我风华绝代,竟这样无情地老去,硬生生地在我们之间划出一道时空逾越不了的沟。
我无助地伸出双手,想要回你的爱情。你说,你这是在浪费自己的年华。
你这么说着,满眼怜惜。你怜惜的目光从开往圣加伦的火车里掠过。
我终于明白了,我们不在同一个时空。为什么我倾尽全力想要拥抱你,却始终触碰不到你,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在同一个时空。
6
斑马,我在我的时空里浪费着我的年华追寻你的时空里的你。
你的故乡是异乡。你在异乡思念故乡。
流浪者,《斑马,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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