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性论》

第二卷 推演与规律

原著：卢克莱修【古罗马】

汉 译：郑  中   Zheng Zhong   2009.12

注：这段时间野外跑矿调，只有夜晚偶尔弄之。

 

序诗(1—61) 宁静致远

海风怒而拍岸兮，摧舟楫于狂澜。

非心之乐祸兮，幸灾难之未遇。

眺平原之陈阵兮，论兵形之酣战。

非人之好斗兮，有旁观之快感。

居高峰而云淡兮，思宁静以致远。

瞰众生之漂泊兮，为生存而迷眼。

夫伪饰而争名兮，拼命以窃位；

把柄而攫权兮，牟利以纵欲。

悲呼！可怜之精神，冥顽之人心。

其惶惶不可终日兮，碌碌而耗尽浮生。

不见人之自性兮，竟为外物所累。

生性恶乎痛苦兮，精神乐乎无忧惧。

夫大块载以形兮，烦琐于我何需？

所去者痛苦兮，而所需者欢愉。

无金玉之盏，而秉烛夜宴；

无华堂之居，而琴声绕梁。

―――不亦乐乎！

趁春暖花开兮，携子之手兮，踏舞芳茵；

沐风和丽日兮，濯溪之水兮，谈笑真情。

―――不亦乐乎！

锦衣玉食，不免病缠；

穷屋陋居，未必可怜。

尘俗富贵，虚荣于心；

帝胄功名，多危乎身。

君不见，金戈铁马逐沙场，横扫千军如卷席；

君不见，舰阵乘风来海上，无边箭雨下血云。

阵前屹立兮笑苍穹，鬼魅逃离兮万象空。（注：鬼魅代指宗教之邪恶思想）

戏剧连台兮等闲看，装腔作势兮过眼中。

布衣一介兮对王侯，铁马洪流兮任纵横；

黄金紫袍兮懒入眼，堂堂男儿兮非书虫！

彼无知者畏于白昼，如孩童之恐于黑夜。

故破心灵之愚昧，非朝阳之光芒。

散思想之阴霾，非晨曦之玫瑰。

惟属自然之有征，物质之有律。

 

第一章 元子运动(62—332)

曰：

产生万物，何以造化？聚而散之。

逍遥虚空，何力制之？何速予之？

且听吾言：

结而不固，万物盈亏。

光阴如水，岁月无情。

观夫世界，无增无损。

微粒聚散，有损有增。

秋草枯萎，青春绽放。

生死有命，无物久长。

总量守常，互盗而生。

兴也勃焉，亡也忽焉。

犹如民族，火炬代传。

物之始基，何以运动？

混沌虚空，动在其中。

重而下沉，遇而互撞。

实而坚兮，碰而离兮。

元子相混，冲而乱飞。

运动不止，宇宙无底。

太空无限，焉有停息？

或弹开，或缠转，大小其间。（注：尤其是始基通过碰撞而四周转动，接近分子产生机制）

弹而不远，连而不散。

以此为基，形成岩铁。

弹而很远，大留空间。

稀薄为气，照耀为光。（注：天才般直觉到紧致度不同的“化学键”形成不同物体，虽然对光的解释是错误的，但猜想到光也是物质微粒形成的，这点已十分可贵）

有物散逸，充斥寥廓；

有子游荡，无处为家。（注：很天才的直觉，这接近于现代宇宙学中的辐射物质或各种热斥微粒）

无以接纳，逍遥无累。

有关事实，平常可见：

日光入室，混舞微尘。

如战空中，相撞互斗。

无休无止，聚散浮沉。

以此猜之，可推及太空。

小中见大，索迹寻真。

故留心光线，微尘乱飞。

有物隐焉，推而动之。

四周来撞，拐其短径。（注：已定性地解释了物理学中重要的布朗克运动）

就其移动，始于始基。

始基先动，隐然小结。（注：小型结合即分子）

复合为尘，冲而传播。（注：原文的意思是始基运动以此引起分子、尘埃以及其它物体运动）

由小及大，激而扩展。

逐次明显，以致感觉。

故和光同昏，不见隐推。

静者静动，不必疑惑。

元子之微，感觉不追。

不见而玄，眺之其远。

若牛羊满坡，走草斗角，而望如停云。

兵马陷阵，刀光剑影，而眺如恒星。

 

何速予之？明君请览：（注：明君指明米佑）

日出辉煌兮，禽鸟离巢。

飞舞幽林兮，歌唱芳芬。

朝阳升起，光披世界。

途经晨气，粒不单行。

内相振撞，外受阻碍。

二者牵制，其速必缓。（注：猜测到并粗糙地解释了大气中光速降低的物理事实）

而始基者，单一坚实，

无以阻之，其速更快。

故光行天空，有物冲前。（注：光速因大气介质阻力和内部振动而传播速度变慢）

············（注：此处失去的行数似不少；卢克莱修可能在此处先说出了元子速度的另外一些理由，然后解释元子如何运动、创造和毁灭事物；下面两句看来象是所失段落的结论，其意思是：事物产生、存在和发展是众多元子运动的结果，而不是单一元子运动的结果，因此即使人们不能追踪个别的元子运动来看事物如何产生，也不必疑惑。鲁斯则认为这两行乃是某一段的结束语，在该段中诗人暗示神灵不干涉个别元子的命运。）

故单一始基，不成事物。

有人不知，反而云云：

“无神干预，何分四季？

何生五谷？孰引人灵？”

此等高论，远离真理。

若未知其玄，吾可指天为证。

夫神创论，其谬太多。

始基之动，明君再览：

焰腾谷长，请勿惑之。

无物自升，升者迫也。（注：向上的运动是外力或元子冲突产生的）

如鲜血上喷，木段起水。

君不见帚扫夜空，陨石坠地。

犁过土壤，阳光满畦。（注：原文认为阳光由于重力而倾泻于大地，很荒谬）

故日热下泻，闪电劈地（注：荒谬，还是囿于还原论思维，与其某些可贵思想相矛盾）

 

重曰：

元子自沉，随机有偏。

若无偏斜，无物创焉。

结为始基，有轻有重。

下落速度，与之无关。

水气有别，阻滞不同。（注：初步地解释了不同比重物体的下落速度问题）

故重者快，轻者慢。

而若乎虚空，其速相同。（注：卢克莱修最锐厉的推理之一，即一切东西在真空中都以同等速度下落）

轻重不撞，何以造化？

故道有微偏，元子斜行。

感官不觉，其数精微。

重曰：（注：以下探究自由意志原因；卢克莱修认为，心灵是由精微原子的精微组织构成的（见第三卷），并且正是这些原子的偏离产生了自由意志行为。）

一切运动，相互关联。

推陈出新，更兴有则。

始基偏行，因果有绝。

直径而动，安有自由？

万事绝对，安主命运？

人之欲望，凭之而逐。

射向目的，未必如愿。

有物周流，手腿舒展。

马栅未开，四蹄奋然。

似出心脏，本自意志。

晴天霹雳，神经绷紧；

筋骨自制，复归平静。

狂鞭牧民，违其本性；

意志相抗，死又奈何？

故元子浑沦，缘自生焉。

天赋自由，毅力之源。

万物沉沦，天下难逃；

独有心灵，可以逍遥。

人非贱类，妙乎微偏。

观其总量，不疏不挤。

无以增之，无以取之。

故元子运动，往来如一。

生之畜之，古今同律。

宇外无物，无以损之。

宇外无力，无以益之。

故物质守恒，运动常衡。

 

第二章 太素构形 (333—729)（注：这里指始基（原子）及其组合（分子））

始基几类？其形如何？

少数相同，大多相异。

其数无穷，其形有别。

···········（注：残缺，估计在例举，为论述始基的不同组合造成物种个体间的差异性）

溪中游鱼，非天空飞鸟；

草原奔马，非池边钓叟；

故天下万物，形性各异。

否则子不识父，母不认女。

面相有别，如同体形。

如犊子牺牲，母牛难忘。

咩咩山羊，各自有群。

五谷成堆，无一同形。

海浪淘沙，贝螺杂陈。

故始基自在，未有定型。

彼此异形，到处飞行。

···········

故深思其理，遂知其因。

如松火寸尺，霹雳穿云。

光可透罩，雨不入灯。

微兮，大小有异。

如倾酒杯空，倒油迟滞。

沸水滚滚，面团柔柔。

精哉，型式有别。（注：原文是采用原始物体这个单词来谈论的，但据前后文属于习惯，若采用始基更显得一贯些；这里意思有所提炼，但大体表达了其原意：物质微粒的大小及其不同组合型式是造成诸类现象的两大原因）

 

重曰：（注：对味觉的解释纯属主观猜测，但已试图从微粒角度来物理地解释味觉、听觉和触觉）

甜蜜乐嘴，甘乳快胃；

苦艾作呕，胡椒辣啡。

故愉快之原素，圆而润滑；

痛苦之原素，弯而勾结。

人所好恶，在于元素；

形式不同，相互敌对。

锯声之厉，安比琴声之妙。

腐尸之臭，岂共圣坛之香。

悦目之彩，不同丑恶之色。（注：卢克莱修认为声音正象视觉和气味，是由于对象放出许多细粒并透进耳朵引起的）

凡令人迷醉者，平滑居焉。

令人讨厌者，粗糙居焉。

而味觉酸者，介于其间。

重曰：

烈火吐螫，寒霜刺骨。

吾可发誓：人之所感，皆源触觉。（注：卢克莱修认为感觉最终是触觉产生的）

摇精于外，痛兮乐兮；

粒扰于内，撞兮转兮。

始基之型，感觉之分。

重曰：

致密坚硬，勾结更紧；

微有枝叉，牢固于内。

故金刚钻石，蔑视挥锤；

燧石铁铜，抗抵门闩；

流体原素，圆滑不黏；

掌品罂粟，易如饮水；

轧之流涩，粗粒混焉；

糙而可滑，擦而致痛。

甜水上渗，吐于洼地；

粗粒附壤，盐分蒸留。（注：试图解释了海边盐碱化现象）

重曰：

云烟过眼，火焰转瞬。

内结不紧，自由散漫；

钻入人体，充入高山。

有毒之物，可见可飘。

其内原素，尖锐不缠。（注：此处原稿有损坏，也许有一行失去）

 

故始基异型，其数有限。

若皆同型，则种子无限。（注：始基组成种子，种子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基因概念）

始基型状无限，则有种子无限。

种子之内，其型类同。

原子组合，构成始基；（注：始基，原文用词为原初物体；这里原子，原文用词为最小限度部分）

内相置换，外变形体。（注：猜测到不同的原子组合成不同的分子，形成不同的躯体形貌）

若再变形，须有新加。

故形随之变，结构增生。

种子之型，不可无限。

···········（注：此处好象失去数行，卢克莱修在此提出一般性的论据：如果始基形状类型是无限的，那么我们经验中的极端物体既能产生，又能增大。）

故曰：

东夷长袍，胜过贝彩；（注：东夷这里指中东民族，当时古罗马称之为蛮族）

孔雀之羽，败于晨辉；

天鹅之歌，凄哑无闻；

太阳之颂，弦断黯然。

故世间之美，迭出不绝。

低等之物，竞相上进。（注：有点进化论的意思）

美丑相照，善恶并存。

然凡事物，彼此有别；

存有两端，限其总量；

故物有型数，以相区分。

重曰：

夏暑冬霜，天道有数；

四季循回，安有短长？

冷热二端，时迈其间。

故造以有限，化乎无穷；

生之不同，命在其中。

昌以炎热，申以严寒；

天有二柄，以制万物。

 

君且听，吾之论：

同型之始基，其数无限；（注：卢克莱修认为每一种形状的分子，其数目是无限的）

元子互撞，漫撑宇宙。

稀兽不稀，奇怪不奇。（注：卢克莱修用印度大象成群而罗马大象稀少说明）

重曰：

若有独一之物，有限始基何以创之？（注：即有独一无二之物，所需的同类始基数也是无限的）

况宇宙寥廓，何以相遇？

万类自由，何以结合？

如大舟覆于狂澜兮，樯楫散于四海；

其残骸荡埋入岸渍，予人类以痛训。

沧海之静穆兮，含诡谲之媚笑；

宇宙之浩瀚兮，藏神秘之叵测。

体微小兮，安抵宇宙之巨浪？

数有限兮，何以结合而增生？

故一切始基，其数无限；

造物之源，长若绵绵。

天生天杀，无有胜者；

地载地覆，无以保持；

存在之战，遂古至今；

损益之间，阴阳势均；

如葬娩共闻，昼夜相循；

君且记，勿忘之：

大物不纯，杂然混成；（注：一切宏观物体都不是由单一原素构成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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