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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哲学概述

已有 5914 次阅读 2008-3-30 20:59 |个人分类:中国哲学讲座

 

隋唐时期,道教、佛教广为流行,尤其佛教更达到了其鼎盛阶段。与中国传统哲学相比,中国佛教哲学有其自身的特点,它把佛与众生的关系问题作为其根本的主课题

 

佛教的最终目的在于成佛。不过,在印度佛教发展的早期,所谓“佛”,仅限于指释迦牟尼。易言之,能够成佛的,唯释氏一人而已,其他人都不能够成佛。几乎整个小乘佛教时期都是这种看法。到了大乘佛教时期,“佛”所指范围逐渐扩大,认为一般人经过修行,都可望成佛。这种看法的理论根据就是:“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大方等无想经》,《大正藏》第12卷第1082页)不过,大乘佛教认为,也有人是不能成佛的,这些人被称为“一阐提”。《大般泥洹经》曰:“彼一阐提于如来性所以永绝,斯由诽谤作大恶业。”又说:“一阐提辈永离菩提因缘功德。”

 

汉魏以来传入我国的佛教,主要是大乘佛教。中国的大乘佛教开始的看法与印度佛教没有什么差别。到了东晋南朝之际,佛学家竺道生(355--434)提出一切众生都有佛性,都能成佛。认为一阐提也有佛性,也能成佛。他说:“阐提是含生,何无佛性事?”“一阐提者,不具信根(按:‘信’与‘悟’相对。慧达《肇论疏》曰:‘见解名悟,闻解名信。’),虽断善,犹有佛性事。”(按:佛性即成佛的本性。《大智度论》说:“真如在无情中但名法性,无有情中方名佛性。”)

 

在竺道生看来,佛性和众生是本末关系,有佛性(“本”)才有众生(“末”);没有佛性也就没有众生。众生之所以为众生,就是因为禀有佛性。否定一阐提具有佛性,将会导致对佛性说的否定,破坏成佛说教理论的彻底性,从而动摇人们对佛教的信仰,因为承认有一种人不能成佛,那就等于说有一种客观存在独立于精神本体之外。

 

竺道生的见解后来逐渐为佛教界普遍接受,唐朝盛行的八个大乘宗,一般都承认“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但也有例外,如唯识宗就不承认这一点,而是另主“五种性说”。然而,此宗并非是从中国土生土长的佛教宗派,它的学说是纯粹印度的佛教理论。也由于其不合中国国情,因此在其开宗后不久,即遭失败。

 

典型的中国佛教皆主众生悉有佛性之说,这也就是肯定佛与众生具有内在的统一性。那末,佛与众生有没有差异呢?佛教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因为假若佛与众生没有任何差异,则所谓成佛的问题就根本不存在了。所以,真正的问题在于:佛与众生的差异究竟何在?

 

我们知道,“佛”的本义是觉悟。故说白了,佛与众生的差异也就在于其悟与迷上。在佛教看来,众生的迷妄是缘于贪爱或贪欲而生起的。故从本质上说,迷不过是贪欲的表现,悟则是佛性的表现。这样,佛与众生的差异便可进一步归结到佛性与贪欲的对立上。由此可以把中国佛教哲学所探讨的佛与众生的关系问题,归结为“性”(佛性)与“情”(贪欲)的关系问题。从中国佛教的实际情况看,这个问题也往往被赋予宇宙论的意义,而变成真如本体与诸法万象的关系问题。不过,在中国佛教哲学中,这种本体论问题是从属于“性”“情”问题的。

 

佛与众生的关系问题原本是一个纯宗教的问题,对于外道而言,它实在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荒诞问题。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个问题当作天人关系问题的一种特殊形式来看待的话,那末,它就具有了实在的意义。

 

中国佛教哲学对于这个问题的研究具有很高的思辨水平,只是由于其研究的问题本属子虚乌有,故其具体的论证自然不免有太多令人莫明其妙的地方。但是,其思考问题的方式还是值得注意和重视的,尤其是它的以“体用”范畴来把握对象的思考方式。譬如,华严宗就用法界缘起的体用关系来说明真如本体与诸法万象的关系,这实际上是把“性”“情”关系归结为体用关系,即以“性”为体,以“情”为用。这种性情观,从天人观意义上说,就是把人视为仅仅是天的附属品,也即把人看成是一个毫无自性的的虚幻之物。这种掏空了人的实在性、主体性的宗教天人观,固然完全是一种消极颓废的思想,但它以“体用”范畴来把握对象的思考方式是有其独到之处的。魏晋时期虽已有“体用”范畴的实际运用,但尚未形成一种特定的思维方式,当时的思维方式主要是以“本末”范畴作为标志的。“体用”范畴的普遍使用并由此形成一种新的思维方式,是始于中国隋唐佛教哲学。这种体用思维方式的形成,为宋明哲学的产生提供了思维框架方面的准备。而佛教哲学注重“性”“情”问题的研究,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宋明哲学研究起了思维定向作用。

 

总之,隋唐佛教宗派哲学对后来宋明哲学有直接的影响。其中特别是华严宗和禅宗,它们力图会通佛教各种理论,并善于与中国传统思想相结合,又具有各自独创的哲学理论形态,所以,它们作为完成了的中国化的佛教哲学典型,在我国哲学史上占有较突出的地位。它们的思辨结构,是宋明时期唯心主义的理学和心学的重要来源;它们的哲学思辨,是中国哲学发展的重要环节。

 

佛、道二教在本质上都是反人道的,因此,弘扬人道的责任便很自然地落到了传统儒学肩上。柳宗元和刘禹锡分别提出了“天人不相预”和“天与人交相胜”的观点,其实质都在于主张人事只须顺人道,刘氏的观点更倾向于认为人事本不该顺天道,可以说是强化了柳宗元的观点。

 

从柳、刘的天人观,可以看出,传统天人观正朝着否定人事顺从天道的方向发展。然而,这种极端的“有为”思想本身就包含着“无为”思想的因素,故在一定条件下,是完全可能转向自己的对立面的,这种物极必反的结果,便是宋明理学天人观的产生。

 

另一方面,唐代以韩愈、李翱为代表的韩李学派,则以“道统”说抬出孔、孟来反对佛教,使原来并不甚显眼的孟子一下上升到儒家“亚圣”的地位。孟子是儒家中最早把注意力放到“性”“情”问题的研究上的哲学家。韩、李推崇孟子,势必受其影响,故他们的哲学主要是研究“性”“情”问题的;同时,他们用儒家的观点来解释“性”“情”问题,更具有反对佛教哲学“性”“情”观的意义。

(中国哲学讲座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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