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少云难题”之人造火灾亦无情

 

有人提出，为什么燃烧弹仅仅烧死邱少云一人？这个问题主要与火焰传播的环境有关，同时也是和燃烧弹的燃料有关的。这里谈谈燃烧弹和凝固汽油弹的一些逸闻。

可燃的油类用于战争，最有名的是‘希腊火’，一种类似汽油的轻质石油提取物，帮助拜占庭帝国抵御多次的来自海上的危险。由于军事机密的严守，该配方仍然是个谜，据称已失传。现代石油工业的发展，让火攻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战场，早期的燃烧弹使用的是燃料油混合液，并用橡胶作固化剂（thickener）。固化剂的作用是防止油滴过细，增加对目标的粘着力。添加剂锰的作用是提高燃烧温度，改进辐射效率，让能量更多地通过辐射而不是对流（仅向上）影响环境。

二战中，由于新加坡的陷落，美国制作燃烧弹的橡胶和锰材料供应成问题，迫切需要改进设计，以替代原有的燃烧弹，哈佛的Louis Fieser使用了基于萘酸和棕榈酸的脂肪酸铝作汽油固化剂，和另外三种固化剂竞争，取得的优势地位。1943年初，美国陆军工程队建设了6座3层德式砖结构和24座日式结构，来检验凝固汽油弹的实际使用效果。军方指定的日本柏树找不到，就用夏威夷的杉树替代，本来运往波特兰的木料转往旧金山，并卡车运输穿美洲大陆到新泽西，加工成日式家具，再运往试验场地犹他州。成批的榻榻米从夏威夷运来（其原来的主人已经被关进集中营里了）。整个试验准备在四个月内完成，体现了战争特有的高效率。试验主要测试着弹速度和着弹姿态，以及燃烧的效果。在结构火灾达到全面燃烧后，现场指挥的决策极为重要，几秒钟的延误又可能造成昂贵的损失。因为火灾发展是非线性的，当室内天花板下积累的气体火焰达到一定的温度和辐射强度以后，室内任何可燃物都被点燃，这一临界点（通常称为轰燃）之后，救火已经不能挽救室内的人员和物质的损失了。在仔细的试验过程下，全面检验的凝固汽油弹的性能，所以凝固汽油弹在对日轰炸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以其数据可靠，设计正确。

本文主要摘自MIT教授Hottel的回忆录。他是辐射传热理论专家，在二战期间从事了很多燃烧弹使用效果的评估工作。战后，出于对自己对开发武器的道德伦理的反省，Hottel转向消防理论（造福人类）研究。1959年，Hottel教授发表的对俄国油类火灾试验的评估论述（仅三页），成为传热理论在消防领域的经典应用，引用率极高。后来，Hottel教授谦虚地说，他在消防领域的最大贡献，是将哈佛Emmons教授引入消防领域，后者最早提出火灾蔓延的分析解，并培养了一批博士，被认为是美国消防理论之父。英雄惜英雄，大师识大师。

二战中，日本遭受了燃烧弹的重大打击，日式建筑经不起火攻，损失惨重。故，日本战后重建时，把消防研究当作重大任务来完成。Yokoi和Kawagoe 等著名教授做出了不少开创性的研究，奠定了后来美日联合研讨会的基础。回顾这段历史，日本学者认为是战后日本人对科研比较敏感，如果不熟悉美国对日本的燃烧弹攻击历史，是有可能相信这一论断的。日本对火攻的恐惧和对未来地震的担心，使日本的消防建设比较先进。美国人也利用日本的投入大的特点，办研讨会，共享消防研究成果。日本人的真心补过态度和美国人的实用主义态度，都是后起国家需要学习的。科学研究，利己，利国，利全人类。

另外，越南战争中，由于当地炎热潮湿，为增加使用效果，使用了脱叶剂（化学产品，对士兵有很多后遗症， 后来美国的保险公司付了不少的钱。）。 火攻与化学战相联合，引起了世界各国公愤，导致联合国通过法案，禁止燃烧弹用于民用设施。美国并未签署禁用公约，但已自觉限制使用。毕竟，燃烧弹的破坏力容易失控，如果势均力敌，使用燃烧弹会引起战争升级；如果对手太弱，使用燃烧弹显得不人道，引起公愤。所以，燃烧弹已经是过时的武器，仅仅作为威慑力量而存在。2006年，台湾政府曾经推出过的烟云弹，是一种变相的燃烧弹，缺乏可靠运载工具的燃烧弹，是没有实用价值的。使用燃烧弹或化学武器是战争失控的标志，由于对手具有对等的报复能力，二战中德国不敢使用化学武器。台湾当局者不是不知道这段历史的，那么，研制烟云弹就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行为，影响有限得很。

有道是，人间伏火千万年，人造火灾亦无情；实验数据详分析，战场方能显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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