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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enaccord 2009年国际环境论坛追记(之三)

已有 3122 次阅读 2009-12-6 08:10 |个人分类:逝者如斯|系统分类:海外观察| 气候变化, 环境, 哥本哈根, Greenaccord, WWF


绿色记录2009年国际环境论坛追记(之三)
 
意大利,维特堡(Viterbo),2009年11月27日,星期五,第三天

 
田松
 
 

2009年11月27日,星期五,第三天
 
第三天只有半天的报告,下午参观一处古迹。上午的报告人几乎全部是气候变化的见证者,没有前几天那么多的科学依据,那么多数据和图表,而是有更多鲜活生动的故事。
 
9:30,论坛开始,前一天人困马乏,会议延后了半个小时。主持人是Franco Siddi,FNSI的总书记(Secretary-General of FNSI)。
 
第一位演讲者是Marco Onida,也是一位总书记,奥地利阿尔卑斯协议总书记(Secretary-General of the Alpine Convention, Austria),题目是:阿尔卑斯生态区遭受的冲击(Impact on the alpine eco-region)。他虽然声称自己不是科学家,但还是在报告中使用了大量的图表,说明这个区域由于全球气候变化而产生了影响。他说,阿尔卑斯平均气温一直在上升,自1985年来,阿尔卑斯冰川缩小50%,气候变化的冲击表现在多个方面,水量发生变化,生物多样性在消退。他说:山区环境是世界上最敏感的器官,每个人都知道气候变化,甚至一块石头也知道。
 
然后,论坛成为目击者的表演舞台,这一天的目击者有:肯尼亚农民的耐丽(Nelly Damaris Chepokoskei);两位来自尼泊尔的夏尔巴人,阿帕(Apa Sherpa)和达瓦(Dawa Sherpa);最后一位是印度农民(Jalaluddin Saha)。与学者不同,他们向大家讲述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亲身经历,气候变化对他们生活的具体影响。
 
耐丽很有表演欲,英语说得相当不错,我们在机场遇到她时,还以为她是记者,她也从来没有否认过我们的误解,让我们将错就错。这几天,她如同进行时装表演一般,每天都换一身衣服。颜色鲜艳,浓郁的非洲风情。她非常喜欢让我照相,每天早晨都会拉着我照一张。第一天追记中,标题下标注着肯尼亚记者的就是这位耐丽。“气候见证”对她的介绍上写着:耐丽来自肯尼亚的西部,住在Kericho District,是一位农民。她种玉米、茶,养了几头奶牛。
 
耐丽说:早晨好。见大家没有反应,她又大声说,早晨好!大家明白了她的用意,很多人呼应,早晨好!耐丽很满意,接着讲。她说,我来自肯尼亚,我有五个孩子,今年53,不是51(主持人介绍她51),大家又友善地哄笑。
 
她说,过去二三十年里,她听到了多关于当地环境变化的事,也亲历了很多,比如为了更多的土地,而在处女林中开荒,导致灌木和树林消失。
 
雨季的时间发生了变化,以前全年都是雨季,她还记得她们家在大雨中庆祝圣诞节,但是现在圣诞节常常是干燥的。
 
气温上升,雨季气温也高。她住的地方本来是高海拔地区,天冷,蚊子不能生存。但是现在,蚊子出现了,疟疾也来了。有人因此丧命,而二三十年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气温升高还导致了庄稼害虫增多,所以使用了更多的杀虫剂,粮食减产,也污染了环境。
 
耐丽很有个性,话语中常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她显然是个女性主义者,在话语中直接对“男人”进行嘲讽,强调她的女性身份。
 
在回答问题时,她更可以扯开话题,嬉笑怒骂。她说:问我一些问题吧,我喜欢回答问题。
 
在回答问题时,她说,我不相信玛利亚,我相信NGO。
 
有人问她,会不会参与政治活动。她说:政治很脏,非常脏,非常非常脏。不过,她会参加村里的选举,努力做一些事情,改变她所生活的社区。
 
对于西方世界在非洲的行动,她也表示了嘲讽。她说:给我们枪炮,让我们打自己的兄弟;给我们钱,让我们争夺;为什么不给我们教育!我喜欢教育。
 
这种言说激起了会场的掌声,不过我却忽然疑惑起来,她要的是什么教育呢?她自己的传统呢?
 
 
 
有人问耐丽是否属于什么组织,她说:她属于一个妇女组织。
 
 
 
接下来是两位夏尔巴人。在耐丽演讲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登台,两人都是一身华丽的藏袍。阿帕年纪稍长,英语不够灵便,小伙子达瓦英气逼人,英语流利,甚至连口音都很小。所以在阿帕作了简短的发言之后,达瓦就成了唯一的发言人。达瓦简单地介绍了夏尔巴人的历史,说他们是五百年前从西藏迁移过去的,住在尼泊尔高海拔的地方。
 
 
 
“2009, 这是我的帐篷。不仅我的帐篷,所有的帐篷都在这儿。”达瓦娴熟地使用激光笔,在PPT图片上指示,冰川消退的位置。
 
 
 
他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可以从冰川走过西藏,因为山的那一边,就是西藏著名的绒布冰川。但是现在不可能了。以前的很多登山的路已经消失了。这对旅游业是很大的冲击。”
 
早就听说尼泊尔对旅游的管理很严。达瓦说,夏尔巴村庄要求游客交一比押金,下山的时候自己把垃圾带下来,否则押金不退。他们也出很大一笔钱,让村民上山去拣垃圾。到了某一年,村民说,对不起,我们找不到垃圾了。达瓦说,我说,那很好,不用道歉,我们很高兴。可是,这几年,垃圾又出现了,因为冰川消退,发现了新的垃圾,新的尸体。
 
 
 
他给大家展示他的村庄,这个村庄傍边就是一条大河。他说,这个村庄的位置很危险,有人问他们为什么不搬家?他说,那我也要问:“你们为什么不搬家?不搬到印度、刚果、乌干达去?”他展示了一座雪山,说这是我们的女神,你看,这是肩膀,这是两只手臂,好像在抱着我们,这是我们的天堂,我们就是要在这儿住。
 
他也说,女神的项链,由于全球升温,已经不见了。我们的传统文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达瓦的演讲当然也引来了大量的提问。汪永晨,他们本地人是否知道,变化的原因。汪举了中国的例子,很多地方的农民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达瓦说:很多人不知道,也有很多误解,不过孩子们进学校,知道为什么。
 
 
 
我很想问,孩子们上的什么学校,受的是什么教育,这些教育和他所说的传统文化是否有冲突,旅游是否对他们的传统价值有负面影响。可惜没有得到提问机会。
 
午餐的时候,我试图找达瓦聊聊,但是只看到了阿帕。他说,达瓦的姑姑住在比利时,过来看他。他会回来。晚宴的时候,达瓦没有回来,我问阿帕关于教育的问题,他竟然说,他的孩子在美国读书。我说,那你们的传统,你们的神灵,你的孩子还相信吗?他说:相信。
 
想不到夏尔巴已经如此走入世界了。对于阿帕的回答,我充满了怀疑。
 
 
 
12:23,最后一个见证者,印度农民 Jalaluddin Saha,
 
这是一位老先生,他看起来年纪很大,有六七十的样子。他先用很生的英语开了个头,然后就用本地话,由专人给他译成英文。老先生讲起来抑扬顿挫,眉飞色舞,指着PPT的图片,感情充沛。
 
他讲了他所生活的 Mousuni岛的变迁。在过去的四十年里,减少了15%。他给我们看了一幅地区,上面标注着他的三个房子,一个在海里,一个在海边,一个在内陆。1970s,第一个房子被淹没了;1992,第二个房子也被淹没了;现在住在第三个房子。
 
 
 
这是我听到的最富有冲击力的全球升温事例了。
 
 
 
 
 
中午短暂的休息之后,2:45,大巴带着我们又上路了。意大利维特堡一带,古迹众多,去年我们参观了一个古老的宫殿,不知道今年会看到什么。本来是要在车上睡觉,但是Erik坐在我的后面,和我聊了起来。他对于消费主义的抨击与我很有共鸣,我介绍了我的垃圾理论,他很感兴趣。不过对于能源问题,他也有常见的误区,比如他认为,太阳能是无穷的,相对于人类的使用来说。我说,太阳能是有限的,至少我们能用的,是有限的。
 
 
 
下午的太阳不错,一路上一边与Erik聊天,一边向窗外拍了照片。大巴在一个广场前停下来,看起来似乎是去年来过的城堡,不过,我们又登上了本地的小旅行车,向前又开了几分钟。车停在一个小镇子里,石砌的街道,古老的房子,本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沿着小巷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处奇妙的景观!
 
 
 
遥远的天外,一座石头山,石头山顶,是一座古堡,一条新建的类似于栈桥的道路,凌空而上,直达古堡!
 
 
 
相机不断地响起来,已经没有精神听导游的介绍,直接奔向栈桥,走向古堡。完全不顾我老伤未愈的膝盖。古堡之下,巨大的石基呈现清晰的纹路,在夕阳下,现出神秘的气氛。栈桥之下,是万丈深渊。
 
 
 
我与一位南美记者同行, 她很关心我的腿。她不能说英语,我们的交流异常怪异。终于走进古堡,初以为是一座废弃的城堡,走到南面,发现古堡的窗子上,装着明亮的玻璃,原来有人住在这里。从古堡的门洞走进去,赫然走进了一条石砌的街道,柳暗花明,一座小镇洞然出现,人们依然生活在这儿。小镇不大,主街不过百十来米,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用不了十分钟。然而,镇子的中心,是一座石砌的教堂。在小镇中,显得体量巨大。昭示着小镇世俗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核心。
 
小镇得另一端,是下山的路,整个小镇建在凭空突起得山尖上。如同虚空中的一座岛屿。小镇又很多小店铺,出售旅游纪念品,很多明信片,展示者小镇的凌空蹈虚的秀美图景。在大雾中,小镇完全是天上的街市。
 
克劳迪欧招呼我,China,China,他的英语不够好,就以这种方式叫我。他把我引进一家小店,这家店完全是在石壁上雕出来的。里面陈列着一个巨大的石磨——这是克劳迪欧叫我进来的原因。还有一些其它传统用具,榨油的装置。
 
小店出售自制的橄榄油,很多人排队在买,等我转了一圈回来时,大瓶装已经售罄,只好买了小瓶。大瓶25毫升,小瓶10毫升。大瓶5欧,小瓶3欧。
 
 
 
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这座小镇,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根据旅游标牌的介绍,小镇名叫Civita Di Bagnoregio. Civita是镇的意思。其历史久远,青铜时代(前12-10世纪)就有人住在峭壁之上狭窄的空地上,延续到铁器时代(前9-8世纪)。到了中世纪, 一座小村, Bagnoregio的前身Rota在山顶建起来。村中的天主教堂和圣彼得教堂也应该是这个时期建起来的。前者在11世纪重建,后者在1695年的地震中,彻底毁掉。 小镇愈发突出,道路日趋崎岖,成了一座孤岛。由于水土流失仍在继续,山势更加险峻,而小镇的存在也岌岌可危。这是一个即将消逝的村庄。
 
晚宴在市长官宅举行,这是去年来过的地方,见了去年熟悉的人。晚宴前,邱育慈说,我对Greenaccord的翻译不对,怎么能是绿色记录呢?应该是绿色和谐才对。我这时也才意识到,是accord不是record。我说,这是个美丽的错误,已经五年了。因为是参会者以记者为主,所以自然地走错了神经,竟然每次写的时候,都没有再反应。不过,绿色和谐,我觉得也过于直白。就放在这里,求教于读者诸君。
 
2009年11月29日下午,匆匆结束于会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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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蔣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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