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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饼
小时候我最爱吃妈妈做的炒饼。其实妈妈烙的千层饼也很好吃。所谓炒饼就是隔天把吃剩下的饼再炒一下。主食一下就变成了菜,可以就着粥吃。小时候我其实分不太清什么是主食,什么是菜。在我眼里只有硬饭,硬菜。硬饭,硬菜,就是吃了以后经饿,解馋。小时候,我一有火 (我老家跟发烧感冒的小病统称为有火),妈妈就给我烙饼,大吃一顿后,意犹未尽,第二天还有期待,那就是炒饼。话说别的小孩发烧感冒,肯定茶不思饭不想。我的情况有点特殊,就是再发烧难受,也不影响吃,有时甚至超水平发挥。妈妈总是笑着说我嘴壮。
妈妈烙的饼有很多层,这里面是有诀窍的。最大的诀窍有两个,一是用荤油,就肥猪肉耗的油,凉了以后就凝了,妈妈总是小心翼翼地鐅那么一小勺,和在面里,然后擀。开始的程序有点像做花卷,最后当花卷擀成圆圆的饼状时,我才放心。当然烙的时候也用荤油,妈妈烙,我在边上拉风箱,烧火。一张饼烙完后,妈妈不是直接从锅里拿出来,而是在锅里摔两三下,再拿出来,就变成千层饼了,这就是第二个诀窍。
新烙出的饼就什么最好吃呢?当然是西红柿鸡蛋汤。当时,我们家养了两只鸭子,一个下白皮的鸭蛋,一个下蓝皮的鸭蛋。每次蓝皮鸭蛋都比白皮鸭蛋大一圈,而下蓝皮蛋的鸭子个头却比下白皮蛋的鸭子小一圈,这个问题困惑了我很久。虽说是鸭子下的蛋,但妈妈经常使唤我去院子里摘几个西红柿然后到鸭窝里看看有没有鸡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鸡蛋似乎就是所有蛋的总称。做西红柿鸡蛋汤,其实也是有讲究的。水平高的人,能用两个鸭蛋放一大锅高汤,汤里满眼全是鸡蛋。那个时候似乎刚有华丰方便面,我对方便的调料很喜欢,就是用开水冲一袋调料都是美味啊。面对妈妈做的鸡蛋西红柿汤,我当然会加入我的独家秘笈-方便面调料,然后再把烙饼撕一下泡到我的高汤里,吃。妈妈说,我发明的这个吃法就烩饼。长大后,吃过一次正宗的西安羊肉泡馍。我简单分析一下它的工艺,不禁会心一笑。
吃过了烩饼,那么炒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的家乡田边地头经常长一种就马齿苋的野菜,我们俗称马节菜,这种野菜的茎确是一节一节的,可能因此得名吧。妈妈炒饼就用这种马节菜。除了马节菜,妈妈还会用自己亲手做的豆瓣酱。每年春天,妈妈都会做一大缸豆瓣酱,酱里还有烂瓜子。烂瓜子是用萝卜做的,跟豆瓣一起发酵。等熟了以后,无论是豆瓣酱还是烂瓜子简直是人间美味。尤其是烂瓜子,红彤彤的颜色,用勺子璇下那么一片放在嘴里,我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爸爸爱吃小葱蘸酱,生吃,我更喜欢把酱用油炒一下的味道。妈妈的炒饼就是用马节菜,豆瓣酱,和切好的饼一起炒。满满一大盘子,既能当饭,又能当菜,那味道,绝了!
当然,烙饼在寻常百姓家,那可是硬饭了。出远门,或者去城里赶集,多数人都舍不得下馆子,于是出门前就带上几张烙饼,放在包里。中午饿了,几个人就在马路沟一蹲,把烙饼拿出来,就着大葱,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有时我会问大人们,马路沟不脏吗?我那个经常赶大骡子车去城里赶集的三大爷说,马路沟避风,是吃饭的好地方。有时候,三大爷挣钱了,也会买一些猪头肉,裹在三妈给他烙的饼里,还不时从怀里拿出他珍爱的一个小酒壶,喝上几口我们当地产的小烧酒,晕乎乎地,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然后,躺在大车上,任由他家那三匹枣红色的骡子不紧不慢地把他拉回家。这条回家的路,它们也走了好多年了,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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