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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学生有个约定
今天跟学生meeting完,我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把程序最后调通,实验搭建成功,一个月后我请你喝酒。学生满心欢喜地假装客气了两句,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再不是以前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着学生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着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是2005年12月的香港,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正纷纷扰扰地向大地飘洒,让这个时节的香港分外觉着寒冷,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但就在这一天,我博士论文的最关键的一组实验做成功了。我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了我的博士导师。导师说,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又是一个下午的反复验证,导师说,Congratulations!然后用他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跟我说,我今天兑现一个月前的承诺,你实验成功了,我请你喝酒。香港的酒吧,你随便选!今天,我把同样的承诺说给了我的学生。生活就是这样不断地轮回。
我这个博士生的论文题目跟我当年一样,既要做实验又要做计算。当年我也是实验部分因为种种原因卡了三年,不断地失败,不断地摧残着人的意志。有多少次我都想放弃,是我当时的导师一直坚持。他说只要你的实验做成功了,我就敢保证你顺利毕业,你未来的前途将一片光明。实验,只要你想做成功,就一定能成功,所有人,包括老天爷都会帮你。但如果你自己放弃了,就谁也帮不了你。前段时间,同样的话,我说给了我的学生,也是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导师问我准备去哪个酒吧喝酒?我说How about 兰桂坊?导师脸上显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地向我一笑说,好,就去那里!事后,我才明白导师为什么惊讶,他以为我经常去那个地方呢。事实上,我长那么大哪去过什么酒吧啊。之所以知道兰桂坊,还不是港片看多了!然而,兰桂坊并非电影里演得那样那么不堪。酒吧,其实就是个喝酒的地方。就是现在,我也没觉着有多好。一堆老外,一两盘薯片,然后就是干喝,啤酒,白酒,红酒什么都有啊。那是我头一回去酒吧,头一回在酒吧喝酒,也不懂什么规矩。我记得当时导师给我们俩一人点了一大杯啤酒,叫不上名字的外国啤酒。老实说味道跟青岛啊,燕京啊什么的差远了。但为了显示入乡随俗,更重要的是显示品味有所提升,很快就干了,连声说好喝。然后要了第二杯。第二杯又喝完了,我瞅了瞅导师,意思是说怎么也该上菜吧,都干了俩啦。以我喝酒的常识,有几个不错的朋友,喝点小酒儿,怎么也得有几个下酒菜吧。一盘花生米不算过分吧,要是要点好来一大盘毛豆,一个“大丰收”,最好再来一盘上好的猪头肉,这才像个喝酒的样子。然而,资本主义的酒吧里根本不提供这些,充其量给你上那么一小盘薯片儿什么的,这哪吃得饱啊!
于是,那个晚上,跟着导师就着薯片喝完啤酒喝红酒,一不小心就高了。因为高兴,并没有醉的感觉。向来我敬若父亲的导师也开始跟我聊他在香港的朋友,聊他的科研经历,聊他退休以后想干什么。熟地像个朋友!后来,我博士论文答辩顺利通过,又是喝酒,这次不去酒吧了,点了不少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导师跟我说,今天你毕业了,从今天开始,我当你是朋友。很长时间,我一直转不过劲儿来,老师就是老师,怎么能自降身份跟学生成为平等的朋友呢?多少年以后,我慢慢理解,这可能算是导师对学生学术生涯的成人礼吧。因为从那一天开始,你要独自面对你的科研人生,没有人再苦口婆心地push你。
那个晚上,和导师喝完酒,打车回到宿舍,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那是我四年里唯一一次睡懒觉。其实,睡懒觉的感觉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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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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