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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有抑郁, 就像说他患感冒,说来就来,一点预兆也没有。去年当我的一个学生来跟我说因为抑郁需要休假几个月,我有点懵了,因为在平时的组会,面谈时,我都觉得他算是挺开朗的一个人,而且在一个博士后的带领下,他的工作进展还比较顺利的,出一篇比较像样的论文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他向我解释说不是因为研究的压力,而是他家族有这方面的历史,所以需要休假治疗。我连忙跟他说健康是第一位的,等身体好了再回来做学问吧。
这件事还是十多年来在我成为博士生导师之后在我的学生或者博士后中第一次发生。但仔细回想起来,我身边这样的事情也不时会发生。在哈佛读博士后和在布法罗做助理教授时,分别在隔壁实验室发生过博士研究生自杀的事件。住在印地安纳时,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一个在普渡大学读本科的华人子弟身上。还认识一位在礼来公司工作的工程师,接触过几次,记得他的家庭中有两个杰出的孩子,后来在我们搬离之后,因为抑郁而自尽。我读研究生时的一个工作是用计算机来解Boltzmann方程,但我当时并不知道的是Boltzmann还有许多其它统计力学、热力学的创史人都不幸地提前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当然,大多数抑郁不会导致自尽,也有许多抑郁过去了就好了,我两位导师之一在我师兄读博士的时候也曾经抑郁、治疗过。
抑郁起因有可能是生活或工作上的压力、或者气候的压抑, 或者身边的变化,甚至莫名其妙地心情就不好,然后人就像掉入黑洞里一样,越陷越深。在这过程中,“快乐、自信、社交”分子【如serotonin,血清素;dopamine,多巴胺;norepinephrine,去甲肾上腺素】和“悲伤”分子【如quinolinic acid,喹啉酸】的平衡被破坏,这些分子平时是被各种各样的蛋白质所控制,人与人之间基因的细微差异导致这些蛋白质在外界条件剌激下,引起不同的反应,从而造成这些关键分子不平衡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据科学家分析,抑郁40%跟基因有关,所以有些人就因为无法控制的内在因子,更容易陷入“悲伤”分子过多,或者“快乐”分子过少而不能自拔。而治疗抑郁的药(Zoloft,Prozac等)也基本上是用于调节这些分子的量。
触发抑郁的原因人人都或多或少有过,谁都会有人生的低谷。我在读研究生时的第一年,做一个项目失败一个,每次结果都是和原来的设想相反(方法不仅没有改进,反而更糟糕),连导师都不知道该给我什么题目了,我自己则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做科研的料,甚是焦虑。后来导师建议我换另外一个导师作为主要导师才有了突破。毕业后,自己找博士后,博士后后期找学校工作,甚至在大学工作后申请基金,无一不是千辛万苦,没有一个顺顺当当的,焦虑、苦恼、痛哭、无眠的经历,这些在我以前的博客都写过。有家人的支持,有幸的是我的焦虑一直没有到抑郁的地步。
最近一个朋友圈里也在讨论这个问题,我从中,特别是从一个专家医生的话里,受益非浅。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不要把抑郁当做示弱、难堪、或者羞耻的禁忌话题,更不能把抑郁跟自杀划等号,因为事实上,你很可能只不过是被你的基因所绑架了。像得了感冒,有的人没有太多感觉就过去了,但还有些人一定需要吃药才能恢复,如果吃药能够帮助你尽快爬出抑郁的黑洞,为什么不呢?有一位朋友在朋友圈里说他的亲戚服用了Zoloft,快乐基线明显低了,容易高兴。我特别赞赏我的学生勇于面对他的问题,积极寻找办法。贫富的悬殊、资本的运作、知识快速的更新、及竞争的激烈导致现代社会在生活和工作上的压力,远远高于我们年轻的时候。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攀比更把压力推到青少年、甚至儿童身上。所以如果心情不好,并且心情开始对日常生活有很大影响的时候,一定要找人倾诉,寻找专家建议,诊断后积极配合治疗。网上可以找到许多年轻的时候抑郁、甚至自杀未遂,后来转变拥有成功人生的例子。我的那位曾经抑郁的导师就是其中一例,他虽然间断过半年去治疗,但之前之后一直到退休是高产的科学家,在科学界享有相当的声誉。
根据统计,50岁以上的人幸福感最高,也就是说,绝大多数人的人生都会是一个先苦后甜的过程。所以当苦来的时候,加点糖,甚至不断需要加糖,就像一辈子与慢性病抗争,靠服药来控制、来改进生活的质量一样,又何尝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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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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