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金送银不如送去打工  

        澳洲12月份暑假（北半球的寒假）开始，小女儿忽然说想圣诞节期间去商店打零工，我们都有点惊讶，因为在美国她的年龄还不到法定可以打工的年龄，虽然澳洲14岁就可以合法工作，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让她这么早就去打工。就是大女儿，也只是在高中最后几年在课外补习里做过小老师，没有在商店打过零工。原来是小女儿的几个最要好但年龄比她大一些的同班同学，都已经打工很久了，都有自己说了算的钱，大概是这一点让她心动了吧。我太太挺支持的，毕竟难得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于是她写简历，妈妈帮着修改，发出去不少申请，不出我的所料，没有回音。我跟小女儿说，这么晚申请，怎么可能找到工作，大部分商店早就找好节假日所需要的人了。以后要记得，想干什么事都要早早计划好。虽然说的是她，其实是我自己当年找博士后惨痛的教训啊（参见以前的博文:博士后申请被拒之后所引发的故事）。

        过了不久，我太太去一家店买点东西，不知怎么就跟店里的老板娘聊起了天，老板娘对雇用的一个大学生不是很满意，她说她想找一个成熟一点的，经验丰富一点的，问我太太愿意不愿意？她觉得我太太最合适了。虽然说，我太太在中学当老师，的确是在放暑假，但好不容易可以有时间调整调整，所以就婉言谢绝了，回家跟我说起，我眼睛一亮，女儿不是正好要锻炼锻炼？我太太瞟了我一眼，英雄所见略同，说完我们都笑了。

        老板娘不久回音说，虽然她不想找这么年轻的，试试吧。为了让小女儿准备好，我太太一口气讲了好几个小时打工需要注意的事项。大学假期回家的大女儿提醒说还是写下来吧，谁能记的这么多，我太太想想也对，就写了几个要点，主要是做事要眼里有活、用心用脑，待客礼貌，主动热情，等等， 还举了例子，甚至跟小女儿演习了几个案例，我小女儿一口答应照办。

         第一天打工是中午12点到傍晚6点，她早上随我的车到了我的办公室，中午从我办公室坐轻轨（公交设施）出发，6分钟就到，傍晚再回到我办公室一起开车回家。我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估计还是挺顺利的。果然，她觉得一切是那么新鲜、好玩、忙着学这学那的。这是一家不算大的中国超市，对她来说，最难的是一些中国菜的名字， 类似白菜， 小白菜， 台湾小白菜，菜心，油菜，油麦菜等等，而且中英文对不上号。有时候人家要买的东西，比如果丹皮，对于这个国外出生长大的小姑娘，听不懂，即使听得懂，她也不知道在哪里。我首先问她，一天站六个小时累不累啊？她说脚有点疼，但不是什么大事。再问她，要是收银员的工作空下来，你做什么呀？她说主要是摆东西，例如，饮料货架上，靠外边卖空，她把里面的饮料挪出来规整规整，将新进的饮料填入靠后边的空间。我问有没有闲的时候，她说没有，一直在找事情做，比如看见塑料袋没有了就主动添上，给新鲜菜喷点儿水雾，实在没事，就一行一行地巡视，熟悉一下店里的东西，看看有没有可以做得更好的。看样子妈妈的几点建议真是听进去，起作用了。她说，她干活没多久，她的一个同事就跟老板娘说，这个比那个强。我看她美滋滋的样子，心想看样子出去锻炼锻炼还是挺好的。晚上，我太太收到了老板娘的短信，感谢推荐女儿到她那里，我太太马上回信感谢她提供的职位。

就这样，小女儿打工生涯开始了。她每次都不用提醒，稍微提早出发。打工回来后就跟我们滔滔不绝地讲讲当天发生的事情。比如有顾客惊讶她中英文都那么流利，她表示一定要更好地学习中文。也有顾客问她多大、担心是不是年龄还没有到的童工，还有人担心她被剥削，说你跟大人做一样的活、希望老板给你跟给大人一样的工资啊！她都一一深表感谢。有个看起来像是流浪汉一样的人几乎每天来买一听可乐，身上一股酸臭味，但是她一视同仁。一次，一个小青年想偷饮料，店长及时发现、处理，她也暗暗学习。她还发现买烟的人很不少，不明白明明澳洲烟盒上把吸烟的危害写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买。还有一次，警察上门调查，因为有人曾经用偷来的信用卡在这里刷过卡。不过她也出过两次错，一次是不小心把买的数量打多了，一次是扫描扫不出来，把东西规类搞错了。这些经验教训都是在家里、学校里学不到的。有一天，她很开心，说今天来的顾客问的几个东西，她都帮助找到了，而且真正分清楚了那曾经让她云里雾里的几种菜， 也就是说开始熟悉业务了。最让我欣慰的是，有一天她肚子疼，仍然坚持下来了，看样子还是能吃点苦，受点累的，不过还是嘱咐她，身体还是要小心，不要勉强。

前几天终于第一次发工资，她特别激动，因为每小时的工资比法律允许的最低工资要高，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我们告诉她这是对你工作的肯定。一晃眼，暑假要结束了，我跟她说，开学就不能打这么多工了，不好好学习，今后很可能连这些工作也找不到，因为这些简单工作，很快就要被机器人代替了，人在简单工作上是没有办法竞争得过机器人的啊。她告诉我她的一个同事说：“一个人的一生像是一天，你的年龄是早上4、5点钟。这个钟点，有的人这时候醒来了，开始干事情了，有的人还在睡着。我的年龄是8，9点钟。这个钟点，所有人都醒了，有的人知道干什么，但我自己还没有想清楚”。我觉得很有趣，就说：“那你就快快醒吧！”，小女儿哈哈大笑。

说实话，我小时候从来没有打过工，从小学起，就是全职学生，一直到博士毕业没有间断过。高中时，虽然已经恢复高考了，暑假也不过是玩加稍微学习学习，而大学里就完全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标准的书呆子，一直博士毕业在一个朋友的草创公司里打工才真正醒悟过来自己要做什么，我醒得晚啊。不过我太太在上大学时就开始做家教，不想接受父母兄姐的补贴，寒暑假里更是市场上卖服装，卖冰棍、卖冰镇汽水，卖得挺欢的，直到现在，每每跟我讲起， 还眉飞色舞的， 表情正如同小女儿下班回到家讲述时的样子。估计要不是出国读书耽误了她，淘宝网的网店里准少不了她。现在看来，我是打工打晚了！难怪这个社会里，不管富穷，崇尚打工呢！女儿的打工同学里好几个是标标准准的富家小姐，现在打工的地方也多是比较辛苦的蓝领工作。我想只有打过工，才能真正地体验到什么是真实的社会，才能真正地知道为什么说一份耕耘才能有一份收获。打辛苦工应该说是真正成人所必需要上的一课。这个暑假虽然说只是小女儿走入社会的一小步，我相信一定会是她个性发展、成熟长大的一大步，这也有可能是她妈今年送给她的最好的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