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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北极区,一直都让我有一种很特别的心情。下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常常想,要是我们的飞机这时掉了下去,会是个什么样子。我觉得我们不会马上死去,因为极区里多为平缓的冰雪之地,飞机很可能软着陆,不会摔得个乱七八糟。困难的是我们这些活着乘客,天寒地冻中怎么办。这可以参考《活着就是为了要活着》。
我常坐的航线是大陆航空,到目前为止,都是夜晚飞越北极区,所以我只能看到天黑之前和天亮以后的景色,通常都在极区南部。从飞行图上看,进出亚洲是在极圈附近的Baffin bay水域,而进出北美,是经过Laptev Sea一带。因为这几年航线的飞行时间常有些变换,能看到的地面区域,就会随着昼夜线的移动变化而不同,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比如,在北美起飞的时间晚一个钟头,飞机就要早一个钟头进入黑夜区,在北美这边天黑前就少一个钟头能看到的地面景物。但在出极圈进入亚洲时,能早一个钟头看到更北边的地面景色。
经过北极区的时候,飞机上的乘客几乎都在睡觉,我却端着相机,往后舱跑,希望能在机舱窗口上,见到点什么地面上的东西。大部分的时候,极区附近的地面多是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很扫兴,我只好回座位上迷糊睡觉。有的飞行中,天空本来是晴朗的,但我和别的旅客一样,困了就睡过去了,醒过来后遗憾好半天。但毕竟来回飞了几十趟了,总还是有些收获。尽管因为时间和光线问题,隔了机窗玻璃,地面上的东西都有些模糊。好在大地足够的宽大,让我能见到些粗线条的景色,并能拍下照片。我也在若干次的拍摄中发现,尽管在如此广阔的天空下飞行,一条航线的轨迹还是很准确的。我在有限的航程拍摄中,常常重复拍到同一个“景点”。
飞越北极附近,尤其在冬季,海面的情况都差不多,覆盖着冰,白茫茫的一片,偶尔会有些巨大的裂纹。但陆地上就会有不同。北美这边靠近极圈的地貌,起伏比较大,多见陡峻的山和山间的冰川。亚洲极圈南边,是广大的西伯利亚原野,一片神奇的土地。这里在到贝加尔湖之前,没有什么陡峻的山和山间的冰川,令人感叹的,是冻土中白色雪原上那些弯曲的河流,不可思议地蜿蜒曲折。那是大自然雕刻出来的曲线,如大地的缝合线,在那样冷酷严峻的天空下,一条本来该流动的河流,现在凝固着,默默无语。
习惯了山间溪水的潺潺流淌,见多了江河的汹涌澎湃,那种动的水、响的声,已经是生活的常态。更不要说城里那些被污染了的水沟,流动着污染的水,不仅出动静,还渲染让人恶心的气味。看着那些凝固的河流,真的很难不为之动容,在这个红尘世界中,很难理解它们为什么要存在。它们让人知道,这个世界,还没有被人类的无聊而被毁灭。凝固无语的河,来春或者来夏还会动起来。与其相比,人的生命去了就没了,不能再活过来,转世能成啥,得问阎王或菩萨。无论生前有多么的辉煌,去了的人,很快就会被笑容可掬、活蹦乱跳的朋友们忘记。这也难怪,活着的人总是惦记着能让自己活得更好的人。和那些凝固无语的河相比,人的一生,实在是太渺小而不足道了。尽管能刻画这个世界的线条,不一定是那些沉默的河,但肯定不会是城里被污染的水沟。严寒的冬季,可以固定住那些流淌的河流,但那些河流的曲折说明,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无论千曲百弯多么的艰辛,它们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流淌,直到太阳熄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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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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