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到了,我也有在博客上来写几句谢师的机会。虽然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个人的一生从师无数,但真正意义上对自己有重要影响的老师还是数得过来的。在我收集的信件中,有四封是老师在我学习生涯的不同阶段写给我的。我贴几段他们的信,说说自己的心情,在教师节的时候,感谢所有教过我的老师。
写这封信的老师周先生是领我进科学大门的人,已经仙逝多年。他在美国拿到的PhD,1951年回国。文革中因此受到冲击,并波及到家人。我认识他的时候,发现他是位很有幽默感的人。比如他在给我的信中说:“英语要求高一些,这是科学院统一出题的,分数越高越好(这是一句废话)!”信是81年6月25日写的。那时正是文革后77级大学生快要毕业了,我写信给他打听考研究生的事,他给我回的信。我后来成为他的学生。在开题做论文时,他给了我一篇文章,让我读,然后要我自己一个人去出野外,找论文材料;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有“朋友周良”博文中经历的起因。周先生是很放得开的一个人,我想他要放不开的话,也很难从文革那样的日子走过来。他给我的最大的启发是:科学、人文、生活是分不开的。
进入到科学院是在1982年,那时百废待兴,整个国家,整个科学院都在从文革的休克状态中苏醒、恢复过来。这封信写于1982年8月21号。这位老师当时正在组织一个国际合作项目,需要招兵买马,于是给了我这份信。信中说到:“即使解决了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也不惊人,也没有特别的意义,但是我所的基本工作,应该有人来做。我觉得我不大能搞更大的工作,只此似以足矣!”下面又提到如果我已经跟别人一起工作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所里各方面的工作都需要人。后来阴差阳错,我没有机会跟他一起工作。但这位老师对我在学术上的一个很大影响,是对基础研究工作的认识,要踏踏实实的工作,不要太在乎那些光鲜的东西。我想我后来能花上二十多年的时间在内蒙古、新疆跑野外,做一些最基础的地质工作,应当是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他的影响。
这封信写于95年10月4号,写信的老师那时已经退休了。他是让我有机会到内蒙古跑野外,从此和戈壁结下不解之缘,同时也让我今天能有一碗自己喜欢的饭吃的人。他其实是一个很传统意义上的中国知识份子。做事小心谨慎和仔细,写字也是一笔一划的。甚至有点封建传统的遗风。到他家去吃饭,他的小孩是不能和客人一起上桌的。没有想到他退休后一切都能放下,先炒了几千块钱的股,无趣;又钓了几个月的鱼,也无趣。最后决定守在家里过日子。从当初抱怨儿子打出租去吃羊肉串,到请我出去吃馆子,最后又觉得所有的馆子都没有什么意思,还是家里的剩菜剩饭好。开始的时候,我每年回去都会跟他一起喝点酒,后来因为健康原因,他不喝了,但家里总是留着酒,我去的时候让我一人喝,从二锅头到茅台都有,他在一边看着。人,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
最后这位老师我认识得比较晚,那时我已经可以两脚着地,自立做事挣钱吃饭了。他在2003年4月9日上午写的这封信中,给了我很多的鼓励。那时我们一起在他的领导下做一个项目,做了好几年,我参加了其中一个很小的部分。后来我发表了一部专著, 作为项目的成果之一, 寄了一本给他。我在寄书时,正处在一个非常忙乱的时期中,事情太多有点难于应付。所以非常无理地给他写了一封短信,和书一起寄给了这位老师。没想到他工工整整的给我回了这封信,让我感到很惭愧,也让我认识到,人世间有太多的东西值得我学习。
这四位老师中,有三位是中科院院士。这些老师的共同特点是,他们都很尊重学生(具体来说就是我)的感觉,从来没有以任何形式强迫我做任何事情。回过头来看,我其实很少从这些老师那里学到如何做加减乘除的具体技能;真正学到的是如何面对生活和科学,或者是有关思想的启迪。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我到了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而这些对一个搞科研的人来说,是更为重要的内涵。我能一直留在科研这个圈子里,跟这些老师的教导和支持是分不开的。而我能在人生路上走到这会,跟许许多多的老师,包括大自然在内,对我的开导是分不开的。 我把这些老师的来信都看作是师训,看似平淡的地方却很有力度。我很感激我曾经有过这么多的好老师,在这个节日的时候,我向他们致敬。----------------------------------
附和马昌凤先生七绝一首:
烛孤有泪为谁盈?辉洒人间处处情。
焚尽一生芯作烬,唯留清照世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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